第二十五章 英雄多故謀夫病(1 / 3)

天上下起了蒙蒙細雨,好像天公落下了悲傷的淚。

白玉蘭漸漸被雨點淋醒,放聲大哭:“老天呀,我已經沒臉再見老五,我不活啦!”

“你不能死呀!”酒仙在一旁相勸。

“阿彌陀佛!”妙淑耐心地安慰,“好妹妹,不要過分悲傷,咱們先回紗廠,再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呀!”

白玉蘭眉頭一皺,淚流滿麵地說:“好姐姐,我重病在身,不能再連累你們啦!”

“救人一命勝造七極浮屠,何況你我姐妹一場,豈有不救之理?”妙淑說著,又扶起白玉蘭慢慢行走。

書呆子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對妙淑說:“聽內線彙報,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已雇傭能人,正尋找茬子,要侵犯懸空寺。”

“真有此事?”妙淑著急地問。書呆子說:“此事千真萬確。”

“阿彌陀佛!”妙淑叫了一聲,又接著說,“你們先回紗廠,順便告訴妙嬋姐姐,我這就派人去嵩山、泰山、華山、衡山邀請相助。”

酒仙飲了一口酒,慷慨激昂地說:“我去通知鐵鍬隊,讓他們也速返恒山。”

“如此甚妙!那咱們就分頭行動吧!”妙淑說了一聲,大家分道而行。一陣東南風狂吹,筷頭粗的雨點砸著幽燕大地。

一輛西洋轎車在雨霧裏匆匆奔走,到了一座府門前停了下來。

府門的上邊高掛著一個大木牌,上書“總理衙門”四個大字。

“什麼人?”站在府門前的兩個護衛一邊喊,一邊橫刀擋住了府門口。

蒲安臣從轎裏慢慢走下來,高傲地大吼:“快快傳話進去,告訴翁大人,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有要事求見!”

“公使先生,請稍等!”一個門前護衛說了一句,就轉身進了府內。

翁同龢坐在大堂內的書案前,正在執筆批駁評點各國條款。護衛報告:“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求見!”

“他來做什麼?”翁同龢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接著說,“讓他進來吧。”護衛走出大堂,大聲喊:“蒲先生進來吧!”

蒲安臣氣衝衝跨過大門,又急忙進了大堂,大聲說:“總理大臣,你們中國的懸空寺出了一夥尼姑,殺死法國駐華元帥卜羅德和英國駐華元帥華爾,追擊英國駐華元帥戈登,幹擾我們洋務,你們不能坐視不理吧?”

翁同龢微微一笑說:“公使先生,稍安勿躁,你有啥證據呢?”

“我沒證據,可這都是事實!”蒲安臣肩頭一聳,雙手一攤,強詞奪理。

“這不成道理。辦案要以證據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這一點公使先生不是不知道吧?”翁同龢義正辭嚴,給予駁斥。

“事實就是依據,總理大臣不能偏袒。”蒲安臣上前一步,大聲嚷著,目光逼人。

翁同龢一臉正氣,心平氣和地問:“事實何在?你能給我擺出來看一看嗎?”“NO,NO,我擺不出來,但是,那些發生過的事,確定存在過。”蒲安臣理屈詞窮,然而氣焰仍十分囂張,大聲說,“別忘了,我們美國和大英帝國是你們請來的朋友。”

“讓曆史去評說吧!翁同龢淡淡一笑接著說,說到請客,我翁同龢請過你們嗎?大清的總理衙門請過你們嗎?誰請過你們,你們就找誰去!”

蒲安臣碰了一鼻子灰,氣憤地走出總理衙門。

“哈哈哈……”一夥官員看著笑著,小聲說:“快點兒滾出中國去吧。”東西長安街上,人來車往。

威妥瑪手握洋刀在一夥英國兵的護衛下,趾高氣昂地行走著。“威妥瑪參讚,請留步!”蒲安臣喊了一聲,匆匆走來。

“蒲公使,有事嗎?”威妥瑪止步,相問。蒲安臣說:“有要事。”

“什麼事,讓公使一臉怒氣,風塵仆仆?”威妥瑪看了一眼蒲安臣,關心地問。

“我剛剛從總理衙門出來,這個翁同龢真是一個老夫子,讓我憋出了一肚子的氣。”蒲安臣說。

“這是為何?”威妥瑪問。

“還不是為了懸空寺一夥小尼姑的事嗎?”蒲安臣回答了一句,不禁又深深感歎,“有朝一日,我們要把這個老夫子趕下中國的政治舞台!”

“狄更斯有一句名言,頑強的毅力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蒲公使,讓我們一起奮鬥吧!”威妥瑪一揮洋刀,自信地說。

“威參讚,我想,我們是該集合一部分英美聯軍,進攻懸空寺,從源頭上把這一夥小尼姑趕盡殺絕。”蒲安臣咬著牙說。

“0K!我完全讚成蒲公使的方案。”威妥瑪立即表態,又神秘地建議,“你去一趟法國公館,讓日意格先生出錢,雇一些對懸空寺小尼姑有仇或者道不同的中國人,與我們一起行動!”

蒲安臣一字一句地說:“OK!OK!我們就這麼辦。定於農曆四月十八,我在懸空寺上設宴,咱們—起相慶!”

“拜拜!”威妥瑪說了一句,挺胸而去。

蒲安臣目送威妥瑪遠去,慢慢對手下人說:“直奔法國駐華使館。”

一輪殘陽高懸在一片洋人建築群上。日本浪人的喊殺聲不斷從裏邊傳出來。

一片空地上,日意格手握戰刀,正指揮著一夥日本人練習砍殺。

蒲安臣走了進來,聽見喊殺聲,心裏不禁一顫,看見刀光劍影,身上不禁發怵,心想:“這夥小日本,將來必定是世界的一個禍根。”

日意格看見蒲安臣走了過來,連忙上前,似乎抱歉地說:“不知公使光臨,有失遠迎,請原諒!”

“沒關係,閣下。”蒲安臣仿佛善解人意,上前拉住日意格的手,接著說:“親愛的閣下,我與英國駐華參讚威妥瑪已經商量過了,要在農曆四月十八那一天鏟平懸空寺,以維護咱們在華的企業利益。不知閣下有何打算?”

“蒲先生請進密室商議!”日意格機警地說。一間密室,燈光如晝。

五個人圍著一張八仙桌子,分東南西北落座。八仙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酒菜。

日意格問:“先生,此次進攻懸空寺,您說咱們能成功嗎?”

“這要問一問算命先生。”蒲安臣說著,指了指一個人。

算命先生說:“懸空寺屬北嶽恒山,上對畢昴二星,下坐燕趙之地,有一種不可侵犯之勢。”

蒲安臣關心地問:“那我們就不侵犯懸空寺了嗎?”

“非也!”算命先生看了一眼蒲安臣,高興地說,“先生長著劍眉喲!”蒲安臣吃驚地問:“怎麼講?”

算命先生一捋長髯,慢慢說:“眉若山林秀目長,威權誌識輔君王。縱貧不日成清貴,孫子行行且壽康。”

“謝謝!看來我蒲安臣命大福大。”蒲安臣高興地端起一杯酒,微笑著說,“我敬先生一杯。”

算命先生接杯在手,一飲而盡。

威妥瑪微笑著問:“先生,您看我能平安而歸嗎?”

“可以!”算命先生看了威妥瑪一眼說,“先生長著一雙鳳眼。”蒲安臣不安地問:“這雙眼如何?”

算命先生放下酒杯說:“鳳眼波長貴自成,影光秀氣又神清。聰明智慧功名遂,拔萃超群壓眾英。”

“太好嘍,天主給了我這麼大的造化!”威妥瑪一拍桌子說,“看來,可以進攻懸空寺,以消我大英帝國之氣!”

放蛇人有點兒不服,鼻子“哼”了一聲,嘴一扁,臉也捩到了一旁。算命先生看了一眼,不高興地問:“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日意格說:“他叫白文彬,愛好養蛇,在清廷當差。給他看看如何?”

“能行。”算命先生看著放蛇人的鼻子,接著驚訝地說:“這位仁兄長著露灶鼻子,活得不好呀!”

放蛇人不冷不熱地問:“那能對我怎麼樣呢?”

算命先生說:“孔大鼻高竊又長,須知家不少衣糧。艱辛受苦多勞碌,永喪他鄉實可殤。”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呢!”放蛇人生氣地罵著,獨自飲下了一杯酒。

算命先生冷冷一笑,嘮嘮叨叨:“八歲十八二十八,下至山根上至發。有無活在計頭消,三十印堂莫帶殺。三二四二五十二,山根上下準頭止。禾稼祿馬要相當,不識之人莫亂指。五三六三七十三,人麵排來地閣門,逐一推詳看禍福,火星百歲印堂添。上下兩截分貴賤,倉庫平分定有天。此是神仙真秘訣,莫將胡亂教庸夫。”

“先生之論,真高深莫測也!”日意格說:“我願意出錢。”

“OK,親愛的朋友,咱們一言為定,達到共贏。”蒲安臣高興地說,又嘴唇貼住意日格耳根,吩咐了一陣子。

“很好!很好!”日意格一邊點頭稱是,一邊狠毒地說,“讓懸空寺這一夥小尼姑在亞洲消失了。”

蒲安臣望著西北,雙目放射出兩道凶光。烏雲滾滾,狂風陣陣。

一座大山,山高三千九百丈,周回數千裏,橫跨燕趙,屏蔽京師,曲陽其趾,阜平其脊,州境其主峰。

放蛇人一邊走,一邊說:“大夥辛苦一點兒,兵貴神速,不能休息!”數千英國兵,肩扛長槍,向北嶽恒山進發。

牧鴨人走在隊伍前頭,汗流滿麵,指著一座大山說:“那就是北嶽恒山,咱們到山下飲水休息!”

數千美國兵們似乎望梅止渴,有了精神,加快了腳步,眼望著天峰嶺,大聲驚歎:“好雄偉的一座山!”

一片大霧籠罩著恒山主峰。一個人,跨著旋轉的掃帚,從峰頂飛奔而下。懸空寺在雲霧間浮著,沉著,仿佛蓬萊仙島。

懸空寺內聚集著眾多人,掃帚僧跳進寺裏,大聲喊:“儀琳師太,鬼子來了!”“好!”儀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又大聲說,“大家依計而行!”

妙蘭帶領一夥人上了懸空寺山頂。

妙淑帶領一夥人到了懸空寺對麵的山崖上。

鐵鍬王帶領一夥人朝南,進了恒山腹地。王老五帶領一夥人朝北,進了渾源縣城。

天峰嶺與翠屏山,像兩扇大門,把懸空寺緊緊地關在裏邊,隻留下長長的一道門縫。

河水從山裏邊潺潺流出。滿山遍野的山桃花盛開著。一群蜜蜂、蝴蝶飛來飛去。一隻隻小鬆鼠蹦蹦跳跳,活動在山坡上。

妙蘭小尼姑滿麵春風,在山間的小道上奔跑著。“等等我!”王老五一邊喊,一邊追。

一株山桃樹上,落著一隻百靈鳥,並且“嘰嘰喳喳”地叫著。

天真爛漫的妙蘭,臉上流著汗珠,小嘴一噘,與百靈鳥比賽著鳴叫。王老五悄悄走過去,笑吟吟地側著頭聽。

妙惠坐在河邊一塊石頭上,臨水梳妝,唱著山歌:

顰笑撫輕鳳,簇花步紅塵。穿過羅幃繡幕,氣息總撩人。精心梳妝打扮,翡翠滿頭擁。清香嫩蕊含不吐,引來多少蜜蜂。錦衣半脫欲睡去,山雀鬆鼠扶不醒。粉紅臉蛋放光彩,千嬌百媚胭脂勻。一片傾心何須訴?看誰醉倒花西東。

一頭畫眉驢沿著羊腸小道,蜿蜒而下,輕輕走到了柳河邊。

妙惠放下梳子,走到毛驢旁邊,從驢背上取下一個白麵饃,放在包裏,喂了小毛驢一把黑豆,便給毛驢背上的水桶舀水。

等舀滿了水,畫眉驢便沿著原路,往回返上翠屏書院。書院內,一名書生接著唱開了《毛驢頌》:

一頭小毛驢,

悠然行山間。

背上馱水桶,

天天不休閑。

側畔奔鳴鹿,

頭上飛喜鵲。

溝裏舀智慧,

書院出公爵。

誰不誇你神奇?

馱去多少傳說。

一片山川敢為主,

踏過多少歲月?

叫一聲,

渾河傾瀉;

亮一趵,

天峰石裂。

一顰一笑真情在,

一呼一吸和經訣。

早有露,

晚有煙。

嘹亮、動聽的歌聲,在懸空寺上空回蕩。白雲飄來,龍山盤旋。

蒲安臣騎在大洋馬上,用望遠鏡觀看了一陣子,高興地說:“看來,懸空寺內的尼姑沒有準備,繼續前進!”

柳河的水嘩嘩流著,一塊塊鵝卵石鋪在河床上,一切顯得靜謐和諧。

“水,清水!”一夥洋人唇幹心躁,見了柳河的水,高興地叫喊著,隻等蒲安臣的命令。

一些戰馬,看見了水,不管主人如何,便跑到了河邊,匆匆低頭飲用著柳河水。

蒲安臣急了,一勒馬韁,大聲命令說:“不能飲水!攻下懸空寺,讓大家痛飲慶功酒。”

數千美國兵在蒲安臣的帶領下,直撲懸空寺。

懸空寺似乎靜靜地掛在翠屏山的一處凹回的崖石上,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隻有十八根柱子隨風顫動。

蒲安臣握刀立馬,兩眼驚觀懸空寺。

懸空寺上離山頂一百多米,下臨山溝一百五十多米,上下左右皆是絕壁,隻有一條僅容兩人並排行走的小路,與溝相通。

蒲安臣看了一陣子,不禁長歎:“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呀!”

放蛇人也看了一陣子,慢慢走到蒲安臣麵前,小聲說:“公使大人,這個懸空寺被下麵的十八根柱子撐著,您快下達命令,把那十八根柱子拆掉,懸空寺立即倒塌下來,何愁這夥尼姑消滅不了呢!”

“好主意!”蒲安臣稱讚了一句,仰起頭,接著大聲喊:“懸空寺的尼姑們,你們快投降吧!不然,我們美國人就拆了懸空寺的十八根柱子,讓你們從一百五十米的高處掉下來,活活摔死!”

這猖狂的喊聲,在峽穀間回蕩。

儀琳師太站在懸空寺的三層樓上,手扶欄杆,俯視懸空寺的下邊,看見數千美國兵馬像螞蟻一樣,向著十八根柱子的山崖爬去。心想:“不給這夥美國侵略者一點兒厲害看看,這夥美國侵略者就不知道中國人是不可戰勝的!”想到此,儀琳師太敲起了木魚。

木魚聲從懸空寺內傳出,向周圍發散。“阿彌陀佛……”山頂的妙哉說,“打!”

隨著這一個“打”字,隻見石塊如雨,從兩邊數百米的山頂上落下,狠狠地砸在侵略者的身上,有幾個美國人舉槍射擊。

“啊……”隨著叫喊聲,一片又一片美國兵馬倒了下去。

“不好!”放蛇人正爬到一根柱子旁,剛推倒一根,正高興地抬頭往上望,隻見一塊石頭直砸下來,說著慌忙一閃,石塊擦肩而過,砸在了右腿上,一條右腿立即粉碎,倒在了地上,又見一片石塊落了下來,連忙喊:“快,保護公使大人撤離!”

“快撤!”蒲安臣命令了一句,一馬當先,向峽穀口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