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是可笑的生物,季望之直到抱起那具冰涼的屍體時才明白,薛一寒,這個滿口禮義廉恥的偽君子,隻有在對他的時候才偽君子。
將他葬了以後,季望之並未帶著薛問凝離開,他重新回到了九龍,召集舊人,將大半家產用來重建蒼雲幫,坐在上堂位,他閉眼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將他和薛一寒推上生離死別這條路的人來,所料不錯,蒼雲幫破而後立,燎原的人果然又坐不住了。
原本該來見他卻見了薛一寒的人終歸是和他見上了,他睜眼,“他死了!”上風級別的男人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哦,真遺憾!”
他雙手交叉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身體前傾,“你說我該怎麼跟你們討這筆債呢?”
上風微笑,“他是代你死的,原本我們定的人是你!”
“是啊,本該是我,可是他卻替我背負了所有,所有罵名他一人全背了,還保了我個周全!”他低聲笑了起來,笑聲滲人。
“可是你辜負了他,你讓他的犧牲變得沒有了意義!”上風似是有些替薛一寒痛心,可是那樣的表情在他臉上又顯得那般不合時宜。
季望之坐直身體,兩手搭在扶手上,“不,今日等你前來,我隻是想給他捎個伴兒,不要以為你們燎原就可以隻手遮天!”
說完,他一手拍下椅子上的一個按鈕,一個鐵籠瞬間從上風頭上罩了下來,他想躲,終究是慢了,季望之站起身,“精心為你設計的可還喜歡?”上風站在籠中倒沒有半絲慌亂。
他道:“我們這樣的人本就準備隨時犧牲的,罷了,死便死吧!”
季望之微笑,然後從側門離開,走出不到一米遠,大火便燒了起來,那裏麵足足放了兩頓的汽油,他想大概燒死一個上風足夠了吧!
再後來克瑞斯丁也死了,英軍政府裏見過薛一寒的人都死了,蒼雲幫裏跟過薛一寒的人也死了,在他做完一切後好像吊著他的那口氣無法再支撐他繼續活下去了。
燎原的人再次找上他,他和來會麵的人談了許久許久,最後簽署協議,保密協議,蒼雲將在半年內消失在這世間,而他的條件是薛問凝的安全必須有他們確保,他要薛問凝離開九龍去內陸生活,而他,他要去找薛一寒。
協議簽署,季望之又安頓了一些人的去處,他將一筆積蓄留給了秦霜,還把房子留給了他,三個月後,他打開了薛一寒的墓,躺進了薛一寒的棺木中,抱著那人爛的都有蛆蟲的身體頭挨著頭,“你想我一個人活著,我偏不如你所願。”
就在他要去下麵見薛一寒之時,棺槨卻再次被人打開了,原來是薛問凝死活不肯離開,求著燎原的人想回來再看他一眼,誰知這人卻是下去陪薛一寒了。
這個行為震驚到了保護薛問凝的兩個上令,於是兩人重啟棺木,將季望之救了出來,就這樣,他終歸是沒死成。
後來,薛問凝突染惡疾,奄奄一息的她對他說的從始至終就一句:“哥哥說讓我們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去大陸!”
他終於認命,帶著薛問凝離開了九龍,那一年是九三年。
黑道雪狼消失,大陸多了一個教書先生季望之,愛書如命,嚐嚐廢寢忘食,後又著迷棋道,在西北待了些許年後,突然某日做了個夢,夢裏薛一寒笑著跟他說自己要去投胎了,來跟他說一聲,他問薛一寒要投胎在哪裏,薛一寒往西南方指了指說到:“蜀地,據說那裏出多文人墨客,我便去那裏裏!”
就為著這麼個夢,季大先生便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一路往西南行了去,兩人才行了一小段路妻子便生產了,生產那日天上突下大雪,數九寒天的,生辰倒也和那人差了沒幾日,於是他為女兒取名“煮雪”。
薛一寒,後來他再也不曾向誰提起,隻是當有一日林毅抱著自己尚未滿月的孩子求他撫養時,他那沉寂絕望已久的心突然就複活了,那個繈褓裏的孩子好像認識他一樣一直看著他,許久後莫名其妙的流了一行淚。
那個孩子後來的喜好竟然和那個人一模一樣,隻是貌似比那個人還讓人頭疼,早慧的可怕,好像他的那些才學是先天就有的,好像他生來就是才貌雙絕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