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哭過了,二十多年來,唯一一次聲嘶力竭的大哭還是趙劍死時的事情了,盡管我知道餘杭對我說那些話是為了激我,但是人的情緒克製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會收放自如了。
我在房間裏無力的痛哭,這麼些年來,我最不敢想的事情就是有一日,他會死。
年少時的愛情來的連綿,去的也悠悠,那時隻覺得為了他我可以拋卻一切,可是曆經種種坎坷後,我隻剩一身疲倦,我甚至在後來竊竊的希望著我們真能如他說的那般,再不相見。
我想尤其在接受了餘杭的感情那兩年裏,我和他的感情是真正意義上結束了的,他不再是神祗般的存在,而我也不再是那個卑微仰望他的季煮雪,直到他去香港尋我,我的心裏裝的都是餘杭。
人的一生曲曲折折,誰也不知道或許就在哪裏拐彎了,拐進哪條胡同,胡同又通向哪裏,這些都隻有去經曆了才能說的明白,後麵的感情基礎完全建立在他的執著與真心上。
年少時的他讓季煮雪傾其所有也想去守護,等季煮雪變成季薛了,逃不出的還是再次愛上了他。
不是來自於一見傾心的感情,而是建立於種種執著與同甘共苦上的感情,大多難以再釋懷,換句話說,那份感情已經化作骨血融入到身體裏,成了身體裏不可切割的一部分了,硬要割舍不是要命嗎?
餘杭緊握的拳在我嚎啕大哭之際慢慢鬆開了,他緩緩走到床邊,彎腰伸手撫我的頭頂,像是安慰一樣。
他說:“早該哭出來了,哭出來,鬱氣也就出來了,總是端著一副無懼一切的樣子做什麼,你再能克製自己,終究也隻是個人,而人最有限的就是心力,這些年你看看你哪一日真正放鬆過緊繃的那根弦,隨時隨地都是一副驚恐不安的模樣,自己都浮沉未定,還顧這個顧那個,你哪有那麼多的心力去顧呢?”。
我蜷縮著身子,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繼續哭泣,如他所說,我心裏積壓的事情太多了,一旦宣泄情緒的閘閥被打開一時就關不住了。
他就著床坐了下來,一直看著我哭。
我哭夠以後許久都處於沉默狀態,他也不說什麼,就一直默默陪著我,直到我自己都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才張口對他說起話來。
我:“我自小就是個感情比較遲鈍的人,感知力也很有限的很,在念書的時候,其實我很多時候都是處於迷茫階段的,他們的快樂我不懂,他們的苦惱我也不懂,我會那麼盲目的崇拜林晨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我最孤單的時候,他一直帶著我,將我缺失的種種感知通過他的視角轉述給我,我少時的情感匱乏的可憐,獨獨投在他身上的感情幾乎占了全部,或許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執著慢慢變成了執念,幾近瘋狂的執念,即便他後來不斷負我,我也死活不願意轉身離開!”。
餘杭:“食髓知味,我又怎麼會不懂!”。
我:“念真死的那年我們發生了很多事情,也是那一年,我摒棄了最後一絲人性,為了達成目的,我變成了不擇手段的人,連對我掏心掏肺的人都可以狠心利用,為了報複,我牽連無辜,後來進了白幫後更是對阻攔我的人痛下殺手,一年裏,死在我手上的人就有上百個,那時候我總是睡不好覺,因為總是一閉眼就會夢見自己滿手滿身都是血的站在一片屍堆中,而那些屍體每一具都是死不瞑目的瞪著我的,仿佛全部在向我控訴著!”。
餘杭:“……”。
我:“我知道,我的潛在意識是在控訴著我的,心裏就像被什麼鑿了個洞似的,我殺的人越多這個洞就越大,做的壞事越多心就越是難安,像你說的,開工沒有回頭箭,我沒有回頭路可走,也不能回頭,為了找到可以宣泄的宣泄口,我經常用酒精一瓶瓶的衝洗傷口,以生理上的痛來減緩心理上的,慢慢的,我發現這個法子很有效果,於是就經常做這樣的事情了!”。
餘杭:“……”。
我:“等我終於把施海天拉下水,想著終於結束了時,你卻告訴我,原先的一切不過是你配合我演的一場戲,我欠了你的恩情自然是要還的,原本為你賣上個三五年或者再長點十年的命,那麼欠你的也就還清了,我離開黑道,誰也不再聯係的去過一段新的生活就算個不錯的結局了,可是我偏偏沒有那個命,才到你身邊,你就又為我擋槍昏迷不醒,我一身不堪重負的擔子還沒卸下來,你的那個擔子又落在了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