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足足有一個多星期,先是一直昏昏欲睡,難以保持清醒,再後來隱隱覺得有人在為我注射針水,藥物在身體裏發揮作用時,我便隱隱有了些猜測,隻是每日能保持清醒的時間太短太短。
等到我明顯感到時間已經過去許久後,先前的焦躁反而慢慢平息了下來,囚困我的人不但不在我麵前露麵,還在一直為我治療身體,我被困的地方是一處遠郊公寓,房間內的種種擺設都是根據我的喜好來的,窗戶朝向正東方位,每日朝陽升起之際總會投射下清晨最柔和的一道光線到床頭,而窗台上擺的那一束鬱金香不正是當年餘杭昏迷不醒時,我日日去看他所帶的花色嗎?
每日抬眼去看那束花都是那樣的新鮮,好像我在日複一日做著的同一個夢一樣,還在是餘太太時,餘杭曾為我買過一片花圃,然後專門有人打理,那時每日醒來都會有一束剛剛從花圃送過來的花等著我,後來我離開餘家以後也不知那花農是否還在每日往餘家送花束了!
我失蹤一個多星期現在仍舊沒有看到林晨的身影,我不會傻到以為是他找不到我,我也不會傻傻的等著有一日他能推開那道困住我的房門,一如少年時期一樣,眉眼帶笑的對我說:“我來了,別怕!”。
因為我知道他不會來了!
早在第四日醒來看見窗台上那束鬱金香時我就已經斷定,林晨,他不會出現在我眼前了,餘梵兄妹不早不晚偏偏在封鏡遇襲柳曦不辭而別後來了內陸,不是餘杭允許他們又怎能離開香港,而如果真的是餘杭故意所為,林晨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我可不會相信今日的林晨還是當初那個無權無勢的少年,餘杭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他一點還擊之力都沒有,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就不是短短兩三年就白手起家並以驚人之勢在美國宣布雁行上市的林晨了,什麼再也不會放開我,什麼一起執手白頭都是他的謊話,他從始至終就沒有對我說過實話。
想來也是我太笨,當年我被燎原組織的人重傷被送去梁駱那裏,光憑梁駱又怎麼找得到趙劍,他根本不可能認識趙劍,不認識趙劍又如何把我交給趙劍,我在趙劍那裏養傷的期間,林晨怎麼會找不到我,他們其實一早就串通好了,隻是我一直被蒙在鼓裏,傻傻的做著一些無謂的掙紮,還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一個人去結束一切麻煩。
他十幾年來一直走的那條艱險之路,他從來沒有把我算進去過,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生死與共。
當年的事情有太多都蹊蹺可疑,隻是因為身在局中,又有太多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所以竟也沒有回頭細細回顧,如果早點靜下心來,如果早點去回望,又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用盡心機的在瞞我,我又怎麼可以多生枝節呢!
既然林晨早就把一切算計好了,既然他混賬王八蛋的要把我留到最後,那麼我就靜靜的等,靜靜的等著站在一牆之外悄悄看護我,幫林晨阻止我的餘杭推開那扇禁閉的門走進來對我說:“林晨,沒了!”,然後我再以未亡人的身份去送他,清明時節為他上柱香。
等到可以下床的時候,我會每日站在窗前聞聞鬱金香的花香,順便看看窗外的藍天,我不惱不吵,安靜的完全不像話,許是這樣狀態的我讓熟知我脾氣的餘杭急了,又或者我日益懨懨的精神讓他覺得我肯定是想不開了,於是他終於提前打破沉默,來看我了。
當時我正擺弄窗前的鬱金香,因為精神不濟的原因一下失手打翻了花瓶,花瓶在房間內製造出了不小的破碎音,一束好好的鮮花就這樣被我毀了,我暗自嘲笑自己真的是不中用了,於是蹲下去想把地上的花瓶碎片收拾一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撿起一片花瓶碎片時就微微出神了,等我還沒回過神來,房間的門猛地就被推開了,然後餘杭急急衝過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臉上是洋溢正濃的惱羞成怒。
他眉頭皺的緊緊的,看著我的眼神是憤怒又無可奈何的,我回過神後,看著他輕輕掙了掙手腕,然後對他說:“不好意思,這麼好的一束花被毀了!”,我垂下眸子去看地上的一片狼籍,於是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想去繼續收拾那些碎片,餘杭卻想終於忍到極限了一樣,一下鬆開我的手腕,雙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他以幾乎暴怒的語氣質問我:“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