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3 / 3)

且說周庸祐同春桂來到香港,先回到宅子裏,桂妹見了周庸祐又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進來,看他動靜卻不甚莊重,自然不是好人家女子的本色,不知又是哪裏帶回的。周庸祐先令春桂與五房姐姐見禮,桂妹也回過了,然後坐下。周庸祐就令人打掃房子,安頓春桂住下。

那一日,春桂正過桂妹的房子來,說起家裏事,少不免互談心曲,春桂就把向在擋子班裏,如何跟了周庸祐,如何被馬氏攪擾,如何來到香港,一五一十的說來,言下少不免有埋怨周庸祐畏懼馬氏的意思。桂妹道:“妹妹忒呆了!不是班主人強你的,你結識姓周的沒有幾時,他的家事不知,他的性兒不懂,本不該胡亂隨他。

愚姐因沒恩義的幹娘貪著五千銀子,弄姐來到這裏,今已悔之不及了。你來看,取了愚姐過來,不過數月,又取你妹來了。將來十年八年,還不知再多幾房姬妾。我們便是死了,也不得他來看看。”說罷,不覺淚下。春桂亦為歎息而去。

桂妹獨自尋思,暗忖自己在香港居住,望長望短,不得周庸祐到來一次;今又與第六房同住,正是會少高多。若回羊城大屋,又恐馬太太不能相容。況且兩三年間,已蓄五六房姬妾,將來還不知更有多少。細想人生如夢,繁華富貴,必有個盡頭。留在這裏,料然沒有什麼好處,倒不如早行打算。想到這裏,又不免想到從前在青樓時那姓張的人了。忽又轉念道:使不得,使不得。自己進他門以來,未有半點麵紅麵綠,他不負我,我怎好負他?想了一會,覺得神思困倦,就匿在床子上睡去。隻哪裏睡得著,左思右想,猛然想起在青樓時,被相士說自己今生許多災難,還恐壽元不永,除是出家,方能抵煞,不如就尋這一條路也好。在女兒家知識未開,自然迷信星相;況那桂妹又有這般感觸,如何不信?當下就立定了主意,要削發為尼。隻是往哪一處削發才好?忽然又想起未到香港以前,在珠江穀埠時,每年七月娟樓建醮,請來念經的,有一位師傅名叫阿光的,是個不長不短的身材,年紀約二十上下,白淨嫣紅的臉麵,性情和婉,誦梵音悠揚清亮。自己因愛他一副好聲喉,和他談得很熟,他現在羊城尼姑庵裏修齋,就往尋他,卻是不錯。但此事不可告人,隻可托故而去罷了。便托稱心事不大舒暢,要往戲園裏觀劇。香港戲園每天唱戲,隻唱至五點鍾為度。當是時,晚上汽船正在五點開行的時候,就乘機往附汽船,有何不可?

次日,先攜了自己私蓄的銀兩,著丫環隨著,乘了轎子,先到戲園,隨發付轎子回去。巴不得等四句半鍾時候,先遣開丫環,***府催取轎子,丫環領命去了。

桂妹就乘勢出了戲園,另雇轎子,直到汽船上去。及丫環引轎子回到戲園,已不見了桂妹,隻道他因唱戲的已經完場,獨坐不雅,故先自回去。就立刻跑回府裏,才知桂妹並未回來,早見得奇異。往返半分鍾有餘,汽船早已開行去了。又等了多時,都不見桂妹人影。

周庸祐暗忖桂妹在港多時,斷沒有失路的,究往哪裏去?就著人分頭尋覓,總不見一個影兒。整整鬧了一夜,所有丫環婢仆家裏人,上天鑽地,都找遍了,都是空手回來,麵麵相覷。周庸祐情知有異,就疑他見春桂來了,含了醋意,要另奔別人去。此時便不免想到那姓張的去了,因那姓張的與桂妹是在青樓時的知己,若不是奔他,還奔何人?想罷,不覺大怒,就著人尋那姓張的理論。正是:方破凡塵歸佛界,又來平地起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