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十四幅美人圖,是:西子浣紗圖王嬙和番圖貴妃洗兒圖則天賞花圖一女倚闌圖二女品簫圖三女躚秋圖四女圍棋圖五女打鶯圖六女撲蝶圖七女踏歌圖八女奏樂圖九女鬥花圖十女爭夫圖這些也都是池篁的僚屬官員,覓名手畫了,送來承奉天官的。真個畫得標致異常,也靈活不過了。池苑花且撇開了別畫,但把這十四幅美人圖,齊齊排列,一一仔細觀玩。玩《西子浣紗圖》,千岩競秀,萬壑爭流,但覺西子春風滿麵,恍然如聞其水聲砧聲。玩《王嬙和番圖》,沙漠淒涼,馬行遲緩,但見王嬙顰眉蹙額,恍然如見其啼痕淚痕。玩《貴妃洗兒圖》,內中宮娥彩女,環繞金盆,如見其與安祿山謔浪的一般。玩《則天賞花圖》,內中奇葩錦萼,相對樽筵,如聞其與薛敖曹笑語的一般。見一女倚欄,銜指對月,如懷想才郎的;見二女品簫,順氣入管,如振響林皋的;玩《三女躚秋圖》,但覺二女在架,就如蝴蝶一般,一女在架旁,拍手仰天,似乎兩稱其妙;玩《四女圍棋圖》,但覺二女下子,就如蜻蜒一般,二女在棋邊指東道西,宛然各護一家;玩《五女打鶯圖》,但見纖纖玉手,持竿仰麵,斜觀楊柳枝頭,似乎恨其驚夢;玩《六女撲蝶圖》,但見輕輕羅扇,低逐高揚,頻向薔薇架上,宛然怪其穿花;玩《七女踏歌圖》,但覺弓鞋輕動,清音恍如入耳;玩《八女奏樂圖》,但見呂律齊鳴,和氣宛然醉心。玩《九女鬥花圖》,但覺玉手齊擎,競氣宛然在目;玩到《十女爭夫圖》,身子竟蹉倒在地,癡癡的呆想了一時。歎了一口長氣,忖道:"論起來,我也是天官的公子,便娶了天官的小姐,做了嬌妻,也是應該的。奈何處了這樣時勢,連這身子也是罪人之孥,還要防朝廷來計較。莫說道要如畫圖上這般美女,終身想不來,便要娶一個平常女子,又何時能想得來。"又歎一口長氣,低頭忖了一回,不覺笑一笑:"何不如去學了畫工,習到精純,那天地間千山萬水,人世上的千形萬態,美女中千嬌百媚,都從我筆尖上描出來。那時莫說道是糊口有餘,即要輕動公侯,料也是不難的事體。"一麵想,一麵把《十女爭夫圖》竟掛在臥床裏麵,餘外把《西子浣紗》這四幅,掛在樓中上麵,把《一女倚闌》這九幅掛在樓壁兩邊,隨即排了香案,把香爐燭台供奉了,揖了四揖,然後將餘外的畫圖拿了下樓,鎖了門,走到一個相識的畫工鋪中,號景星雲,與他商量學畫之事,並要景星雲尋主顧,賣這些畫圖。一一在鋪中展開觀看,隻見街坊上有一人經過,就踱進來,池苑花回頭看此人,但見他:身上一般儒服,而豔麗驚人。容貌不似書生,而風流作態。麵前罩一頂綠紗花傘,背後隨四個肥胖家人。
這人看見《指日高升圖》、《加冠進祿圖》、《丹鳳朝陽圖》、《青麟望月圖》就要買這四幅畫,問景星雲道:"這四幅畫,要銀多少?"池苑花接口道:"是小弟的畫,台兄若要買時,實價紋銀十兩。"那人就豎起眉毛,睜開兩眼,高聲道:"不過是四幅畫圖,為何要我這許多銀子?我且問你,你這窮漢,此等台閣之圖,從何來的?豈不是一個賊子,盜取宦家的麼?家人們,可寫帖子起來,送到縣中去。"那池苑花向恐孽根未淨,原是躲在家中的。有時出來,也並不敢提一個池公子三字。如今景星雲見此人發怒,隻得忙陪笑臉道:"這池相公,乃是當初池天官的公子。這畫圖,都是池天官遺傳。價銀任憑山老爺見賜他,也決不敢深論。"那人道:"原來是罪人之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