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驚散,是兩全也。不思悔過,不念春桃有肉身可償,竟逞凶惡之性,更名訟告。佛門中有此凶惡淫禿,若不處死,必致效為。須用極刑驚眾!"遂喝衙役用刑。
這無相的主意,拿穩利大是個沒用之人,不是他的敵手,見了官府決不敢與他對執。就是對執,也拿穩他不肯將妻子的許多醜態說出。又拿穩春桃見了麵必念舊情,礙口識羞,必在官府麵前含糊。若是含糊,他便一口咬定二人賣奸,圖財害命,將他銀子追還。誰知利大郎該得這主銀子,一時心靈,聽了春桃算計,在官府麵前全不畏怯,竟滔滔不斷,說得有頭有尾。
無相已是心慌。又不期春桃與他緣盡冤消,隻是一篇直訴。官府一時動情,將無相動刑。
無相一時著急鬆上前分辯道:"老爺冤枉!老爺怎麼信了二人一麵之詞,賴是和尚。難道和尚的銀子又是好賴的?況且小人實不是和尚,老爺也須可憐。遠方人受騙,今又被他巧言蒙蔽老爺,小人受冤。雖死亦不甘心。"知縣聽了便叫衙役且慢動手。隻見利大即忙上前執道:"你不要哄騙老爺。你坐的這座禪關,現今還在本地小庵中寄放。地方施主,是那個不認得你的。若是老爺不信,隻消差人去叫了地方眾施主識認,你難道還懶得去麼!"知縣見說有理,正欲差人去喚,不期門外許多看審奸情的人,內中卻有幾個是看利大、春桃的。今聽見了,便一齊進來跪稟道:"老爺不消去拘,小人們俱是女字鋪居民。這冀得實是無相和尚,向日在本地方立關募化,隻道是他有德行僧人,我等家家供養。不期一日夜間開關不知去向。
小人們隻疑他拐了化起的銀錢,去買酒肉吃,誰知奸拐了利大的妻子。今日又來自投法網,真是天理難容!這樣奸僧,求老爺正法,佛門有律。"知縣一時大怒,將無相夾了一夾棍。無相在地下百般哀求道:"犯僧雖是和尚犯戒,卻是利大賣奸,和奸是實。利大得銀甚多,隻求老爺多寡追還,賞犯僧回寺,功德不小。"知縣喝叫收了夾棍,又用手丟下六棍簽來,叫衙役重打。眾衙役將無相拖翻,人人恨他是和尚偷婆娘,便盡力重打。無相口中隻罵恨春桃不已,不一時打完。知縣舉筆作判,叫書吏念與眾犯人聽,書吏念叨:審得犯僧,雖在空門,實事事拒空名為無相,卻種種有相。仗佛得金,覓緣授受,以訪師弟而陡遇春桃。少而有姿,立禪關以近洞房,調戲用謀,出金動歡。得諧鴛侶,複思竊逃,心何毒也!夫春桃者,富室之婢,因通主而為主母所逐,賣嫁利大為妻。前已不潔其身,矧後安可潔子。利大赤貧,見金不顧,賣奸是實。無相敗教宿婦,即此示配徒,因賣奸滅等,受杖遞回。春桃宜於官賣,有不背夫而先通,細究其情,有為夫貧而甘受辱,斷合領回不究。利大即縱奸得金,宜重責以警眾,因東門橋梁傾圮,罰修免責。
苟不追金則無相之心未息。無相之金得於檀那,仍作公同之好夢,不致福因有漏。判斷秉公,逐出。
書吏念完,這些施主與看者之人見知縣斷銀修橋,俱各大喜,不時拜謝而出。利大與春桃亦自歸家。
隻說這無相,一時受責,十分痛苦。又被差人押著立刻起身。再三哀求,同到大覺寺中,取了行李,一同起身。幸得無相身邊還剩得數兩銀子,將來買酒買肉,與差人同吃。將到鎮江,一日夜間,差人問起春桃事情。無相便細細說一回,恨一回,隻流淚一回。一時再睡不著,翻了半晌,才合眼朦朧。見一尊丈六金身,手執降魔寶杵,對無相大喝道:"你這淫僧,久已要將汝打死,不受官刑,故爾遲遲。且你與春桃原有宿冤,他前世是你的丈夫,隻因一言不合,將爾憂鬱處死。理合今侶償還。幸你今生投入佛門,已將冤仇皆釋。不期募化得金,起了還俗之念。故我空中指你冤仇相見,春桃合死你手。但春桃能留人嗣,陰曹將他轉禍為祥。你卻並無善念,敗我佛教,今受官刑,難逃我杵。與你說明,須當領受。"說罷,照著無相頂門一下,直打得鮮血迸流。無相在夢中大叫一聲:"韋馱菩薩饒命!"差人一時驚醒來問,無相隻得述知,道:"大約不能久生矣。"說罷,一時頭疼。次早漲如鬥大。不三四日,頭穿漲大而死。差人隻得著人拋棄野外,自來回官。一時說與人知,人人稱快。方知佛門淫僧果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