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為誰而歌?(3 / 3)

洛戰衣的心也在隨著琴聲起伏,他雖然知道琴聲危險,但仍情不自禁地感受著!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也是同樣的冤屈與悲憤,可是嵇康尤能借琴聲發泄,而他自己呢?

於是,他的身更痛!他的心更亂!

難道洛戰衣真要輸給這亂人情懷的的琴聲嗎?

石湘的攻勢已近,但洛戰衣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天地間竟然又響起一陣樂聲,樂聲是突然插進來的,雖然音質單純,卻是輕朗和諧,悠然愉悅,就像是一根針驟然刺破了一張紙一樣,不但驅散了漫天烏雲,也將所有的悲憤與無奈化在無形中。

石君的琴聲忽然亂了!

石湘心裏一驚:《泛滄浪》!

洛戰衣精神卻是一振,雖然曲調簡單,但確實是《泛滄浪》的音韻。樂聲中,洛戰衣心裏不期然地憶起幾句話:駕扁舟於五湖,棄名利如遺芥;載風雲而弄雲水,觀世事之若浮鷗;道弘今古,心合太虛。

洛戰衣的心突然變得澄淨無比。

幻星刃出鞘了,幻出了滿天的星光,飛向了石湘。

洛戰衣雖然心靜了下來,但內力未複,隻有聚起殘餘的所有力量作最後一擊。

石湘本已因突起的樂聲而吃驚,眼前卻又現出無數光芒,使得他想也沒想,便驟然飄退三尺,星光也跟著墜地,幻星刃靜靜地躺在了地上。

原來洛戰衣並沒有展開攻擊,他隻是用力拋出了幻星刃,但幻星刃的光芒卻嚇退了石湘。

葉小含拿下嘴上的樹葉,樂聲跟著停了下來。石家三兄弟怔怔地看著她,這才知道那首曲子竟是葉小含用一片樹葉吹出來的,難怪聲音那麼簡單純淨!

泥潭中的洛戰衣又吐出一大口鮮血,雙腿再也支持不住,右腿彎了下去,但在身體倒地之前,他的右手卻支在了泥潭裏的一塊木板上。洛戰衣半跪在那兒,雖然他的腿在顫,胳膊在顫,但他還是沒有倒下。

葉小含拋下手中葉子,跳進了泥潭,扶起了洛戰衣,憂急地問:“洛大哥,你怎麼樣了?”

洛戰衣無力地搖搖頭:“我沒事的!”

石瀟不敢相信石湘又輸了,他看看洛戰衣,又看了看發呆的石湘,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別灰心!這也不能怪你,誰能想到堂堂天星之主洛戰衣為了保住性命,竟不惜跳進肮髒不堪的泥潭!”

洛戰衣抬起頭來,無聲地笑了下:“其實,我的身上早已沾滿了汙泥,隻是你們看不見罷了!我並不在乎多沾一些!”他又轉頭向葉小含,“隻是,你又何必下來呢?也弄得一身髒!”

葉小含也笑了下,並用袖子溫柔地為他擦去臉上的血:“隻要我們的心是幹淨的,又何必在乎身上是否沾了泥?況且,這一點泥根本不算什麼,洗一洗就幹淨了!它髒不了我,更髒不了你!”

洛戰衣一怔,那種難言的滋味又浮上了心頭!他真的想不到,葉小含雖然有時天真得像個孩子,但有時卻又睿智得像個學者。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石湘長歎一聲:“罷了!洛戰衣,你又贏了!不過,我能放過你,別人卻未必,你還是快想辦法離開吧!”說完,便轉身進洞,拿起那個紅色鏢箱,與石君石瀟一同離去了。

葉小含似乎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了,問洛戰衣:“洛大哥,他們為什麼拿走我的箱子?”

“你的?”洛戰衣失笑問。

葉小含氣憤地說:“是呀!那明明是我……揀到的嗎!”

洛戰衣搖了搖頭,輕笑著說:“好了!等我傷好後,一定會奪回來的!”

葉小含隻得悶悶不樂地點點頭。

洛戰衣由葉小含攙扶著爬上潭邊:“對了,小含,你剛才熬粥的米是從哪兒來的?”既然有糧食必然有人在,洛戰衣早已看到泥潭不遠處還有一間茅舍,他打算請茅舍主人幫助自己離開。

“我……”葉小含猶豫了下,才慚愧地低下頭,卻指著茅舍的方向,“是我從那裏……偷來的,但我實在沒有辦法,你身上有傷……需要食物……”

偷來的?洛戰衣詫異極了:“為什麼要偷?”

“因為那個人……”

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因為我的糧食不是給別人吃的!你們既然承認偷了我的糧食,那麼死在我的劍下也就不冤了!”

洛戰衣心裏一跳,隻聽說話還沒見人,便知來者不善,想不到剛剛走了石湘三人,便又遇危險,難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在此嗎?

洛戰衣強自鎮定,緩緩地轉回頭,他剛轉身,便見一片跳蕩的光芒飛閃在眼前,就像是突然落進了虛無縹緲的雲空,見了諸神飛天的舞蹈,裙袖翩飛帶起了霞光閃爍。可是,祥和的舞蹈中卻又隱藏著一股迫人眉睫的殺氣,朝洛戰衣逼來。

但此時的洛戰衣就如同強弩之末,剛才與石湘的對決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哪還有殘餘的力氣去反擊?他眼睜睜地看著劍光逼近,拿著幻星刃的右手越握越緊……

葉小含突然衝到了洛戰衣身前,她坦然地麵對著突來的劍光,竟然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長劍停在了葉小含的咽喉處,執劍人有些吃驚,有些意外:“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維護他?甚至不惜性命。”

葉小含冷冷地看著他:“不為什麼!”

洛戰衣何嚐不驚,但當他發覺葉小含的意圖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在那一刻,他的心差一點兒停止了跳動。

直到劍停了下來,洛戰衣才大大鬆了一口氣,慌忙將葉小含拽到身後,又急又怒地問:“你做什麼?不要命了。”

葉小含沒想到他會生氣,委屈地低下頭:“糧食是我拿的,自然應該由我承擔。”

洛戰衣也發覺自己太情急了些,可是,若剛才那一劍真的刺下去,那後果……洛戰衣想都不敢想了!

誰想,葉小含一邊說話,一邊悄悄地向前挪步,竟然又要去擋在洛戰衣身前,卻立即被洛戰衣發覺了,洛戰衣又好氣又好笑地拽回她。

“你們推讓夠了嗎?”執劍人冷聲問。

洛戰衣抬頭看著已經指向自己的長劍:“有什麼見教嗎?”他凜然地抬起頭,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眉宇間透著危險氣息的青年。

那人是關山歌,他沒有追到黑衣人,隻得悻悻地返回,卻看到一身汙泥的洛戰衣和葉小含站在泥潭邊。

洛戰衣平靜地問:“你想做什麼?”

關山歌無聲地一笑,突然臉色一冷:“看劍!”話沒落,他的劍已經動了起來,恍如一下子劃破了虛空,各種光影便紛紛呈現在眼前,也不知是仙是魔,隻伴著風聲狂舞。

葉小含嚇得驚叫一聲:“不要!”竟然又衝上前去,洛戰衣用力一帶,將她抱在懷中,卻猛地轉過身,背對著關山歌。這樣,葉小含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劍光陡地停在洛戰衣身後,關山歌怒聲道:“洛戰衣,你回過頭來!”

洛戰衣心裏一動,葉小含又慌又急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你怎麼了?他刺到你了嗎?”

洛戰衣搖搖頭,並笑著向葉小含眨了下眼睛,悄聲道:“小含,別擔心!沒事的!”

葉小含一怔:“可是……那人好凶!”

洛戰衣低笑一聲,隻覺得葉小含呆呆的樣子很是可愛。

關山歌見洛戰衣不理自己,更是憤怒:“你聽到沒有?快回過頭來!”

洛戰衣懶懶地說:“你要殺就殺,何必非要我回頭!”

關山歌一窒:“你回過頭來,我不殺你!”

葉小含慌忙道:“洛大哥,你快回過頭去!他說不殺你!”這麼合算的交易怎麼能不做呢?

洛戰衣本不想這麼快就回頭,但看葉小含焦急的樣子,心裏不忍,便回轉了頭。

誰想,他剛剛回頭,關山歌的劍竟然又揚了起來,撲朔迷離的劍光將洛戰衣和葉小含完全籠罩在內。葉小含又一次驚叫起來:“大壞人!你不守信用!”

洛戰衣卻聲色不動,隻是靜靜地等著劍光收斂,劍尖重新指向自己。關山歌凝視著他,眼中竟也露出敬佩之情:“洛戰衣,你當真不怕我的劍刺入你的咽喉嗎?”

洛戰衣坦然答道:“怕!”

“那為什麼不見你有絲毫的驚慌之色?”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殺我!你若真想殺我,已經可以下手三次了!你三次動劍,卻三次停下,倒像是在特意舞劍給我看!”

關山歌歎道:“怪不得連機變百出的火院主都說,若論心智,他也難及星主。”

洛戰衣凝視著他:“你果然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關山歌目注著他:“你先告訴我,這劍法的來曆?”

洛戰衣真的怔住了:“你自己使的劍法,怎麼卻來問我?”

關山歌不耐地說:“你到底說不說?”

洛戰衣簡直莫名其妙:“我說什麼?我根本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劍法!”

關山歌急了:“怎麼可能?你仔細想一想!”

洛戰衣苦笑:“我不用想!你剛才所使劍法招式繁複,變化多端,華麗不可方物,竟有天女散花,飛天漫舞之風采,這等劍法任何人見過也絕不會忘記!奇怪的是,我竟聞所未聞。”

關山歌失望之餘又忍不住敬服:“這劍法就叫《飛天舞》,我一直想找出它的來曆。可是,剛才那個到處找你的黑衣人和火飛動手的時候,明明就使的這種劍法,我決不會看錯!”

“那個黑衣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蒙著麵孔,想必就是怕人認出他來。”

關山歌收回長劍,仔細想了想,突然一撩長衫下擺,單膝跪在地上:“天星蒼龍院屬下關山歌叩拜星主金安!”

洛戰衣一愣:“你是天星屬下?”

關山歌點頭:“是的,屬下是魅影鬼針唐七的徒弟,適才無禮之處,還請星主見諒。”

如此的前倨後躬怎能不讓洛戰衣疑惑?所以他並沒有立刻答應,反而微側身子:“我不明白,你既是天星下屬,卻敢向我出劍,倒像是有什麼仇怨一樣?”

“仇怨?”關山歌笑得諷刺,“您太高抬我了!像我這種小角色又怎麼配和星主有仇怨!我隻是想和您做個交易,我知道你一定急於離開這裏,但又傷重無法行走。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幫你離開。”

洛戰衣平靜地看著他:“能驅使你去幫助一個你原本厭惡的人,這個條件一定至關重要!”

“對我是很重要!但對你卻很簡單,隻是一句話的事。”

“你說來聽聽。”

“剛才尋找你的黑衣人到底是誰?他住哪裏?”關山歌緊張地問。

洛戰衣奇怪地看著他:“我不是不願相告,這條件的確很簡單,可我確實不知道黑衣人的來曆!不過,我早晚會查出他的身份,但現在卻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關山歌失望極了,他隻能猜測:“敢和星主為敵的人,在江湖上必是一方人物,也必有一番勢力,你再想想,他可能會是什麼人?”

洛戰衣搖頭:“我不喜歡做無端的猜測,在沒有十分把握之前,我不會回答你的。”

關山歌又是著急又是無奈,突然他眼睛一亮:“你剛才不是說,你一定會查出黑衣人的身份來曆嗎?那我另換一個條件,你讓我暫時跟在你身邊,一直到找到黑衣人為止,怎麼樣?當然,在這其間,你要負責我的安全。”

洛戰衣冷冷地說:“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又怎知道你是否值得我保護?況且,你身為天星下屬,卻屢屢對我不敬,我又憑什麼帶著你?”

關山歌臉色變了下,似乎就想拂袖而去,可不知為什麼,他卻強自忍耐著,終於,他低歎了一聲:“星主,關山歌實在有不得已的隱衷,我必須找到黑衣人。”

洛戰衣心裏一動:“莫非你是因為唐七之死而仇恨我,對嗎?”

“不,唐七他嗜殺好色,貪得無厭,雖然武功高卻毫無德行,哪裏配為人師?他是死有餘辜,我才不在乎呢!但我相信他絕非自殺,一定是火院主暗中下手。”

洛戰衣一驚,怒斥道:“不可能!”

關山歌一聽這話,“騰”地站起身,憤怒地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先不說火雲殺人的事,但唐七是火雲的人,唐七行凶,火雲能逃督責不嚴之過嗎?”

洛戰衣聽他的意思,竟把魯決被殺也歸咎於火雲,不由搖搖頭:“關山歌,每個人都有疏忽的時候。火雲畢竟隻是一個人,怎能把院下每個人的品行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唐七殺人和火雲未必有關係,若說此事,我也有責任,絕不能怪在火雲頭上。”

關山歌冷冷地說:“我若說就是火雲指使的呢?”

洛戰衣平靜地看著他:“我不相信!”

關山歌氣得拳頭握得死緊:“星子縣事故之前,火院主曾經秘密召見過唐七,唐七見了火雲之後,就回來問我:院裏誰最貪生怕死?我當時很奇怪,但仍是回答說:魯決綽號無膽熊,最是貪生怕死了!於是,師傅就召魯決進去,我在外偷聽,唐七竟跟魯決說:‘上一次劫鏢不成,星主已經怪罪,這一次你一定要去南天分局探明情況,我會隨後接應的。’魯決和唐七這才先後去了星子縣。

我當時非常奇怪,一、我從沒聽過星主要劫南天鏢局的鏢貨;二、若真是任務重大,卻為什麼單單找貪生怕死的魯決前去?所以,我敢肯定,事情的始作恿者絕對就是火院主!”

洛戰衣深吸了一口氣,若照關山歌的話來分析,唐七派魯決去星子縣的目的,分明就是為了借魯決的嘴,將南天鏢局鏢貨被劫一案栽贓到天星院頭上。可是,唐七自己也是天星院中人,這豈不是自己陷害自己?

洛戰衣突然一醒,除非唐七栽贓的目標並非整個天星院,而是他天星洛戰衣!那就難怪事後唐七要殺魯決滅口!可是,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最讓洛戰衣難以相信的是,關山歌竟然指證,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人是火雲。火雲的為人,洛戰衣知之甚深,他雖然城府深沉,行事狠辣,但絕非善變的小人!想到這裏,洛戰衣坐了下來:“畢竟,這隻是你一麵之辭,沒有絲毫證據,不是嗎?”

關山歌失望之餘,更是憤怒:“可唐七魯決卻相繼而死,這不是明擺著在殺人滅口嗎!星主,您知道嗎?你這麼偏袒火雲,會讓其他下屬心寒的。”

洛戰衣臉色一冷:“那麼,如果我處置了火雲,是不是就人心大快了?尤其是你,關山歌,對嗎?”

關山歌窒了下,卻愈加憤慨:“我隻是就事論事!不過,星主,以您的精明,我就不信您看不出事實!我明白,你這是存心偏袒,你根本就不願追究火院主。我早就該曉得,在天星院中,您最寵信的就是火雲兄弟!偏我自不量力,竟妄想尋出真相!不過,火院主何等精明狠辣,一定不允許不利於他的人存在,我看,我還是繼續躲在這人跡罕至之地才是!”

洛戰衣沉默了,關山歌說的這番話確實厲害,可說是正戳到洛戰衣的心坎處。洛戰衣確實有到此為止的打算,說他心存偏袒也好,說他為大局著想也好,反正他確實不願意將火雲牽扯進去。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火雲的氣魄和能力,天星院能有今日成就,火雲絕對是功不可沒!甚至可以說,火雲付出的心血絲毫不比他洛戰衣少!所以,洛戰衣怎能因為關山歌的一麵之辭就大做調查,卻使火雲威信掃地。別說他不能,他也不忍。

況且,無論是火雲,還是火飛,洛戰衣都當成親弟弟般疼愛,若調查的結果真是火雲所謀,他又怎麼狠得下心去製裁?洛戰衣並非完人,怎能沒有一點兒私心?

另外就是對關山歌,洛戰衣也有著重重疑慮。唐七再不好畢竟是他的師傅,火雲也是他的頂頭上司,但看關山歌的言行,不但口口聲聲直呼唐七火雲名字,毫無尊敬之意,還多次在暗中偷窺兩人言行,就好象恨不得找個理由把唐七和火雲都置於死地才好,這是為什麼呢?

這其中一定是另有隱情,但在事情還沒確定之前,洛戰衣不想發表太多意見:“這件事我自有道理!至於是否重回天星院由你自己決定!而且,在這其間,我一定不會讓火雲找你麻煩,可以嗎?”

關山歌雖然心裏不憤,但也無可奈何:“但聽星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