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你小時候愛吃魚,偏偏總是不小心,屢屢被刺卡得嗓子疼,最是嚴重的那回,險些要了命,從那之後,我娘便不許廚房再給你做魚了。”
“啊?”她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兒,“然後呢?”
“你的性子執拗得很,不讓你吃,你偏偏日日記掛著,我爹娘不給,你便來纏著我。”沈雖白想起往事,眼神不自覺地放柔了幾分,記憶中那個有些不講道理的小丫頭,就在他眼前,等他將那些瑣碎的陳年舊事說下去,“我實在沒法子,便帶你下山吃了一回魚,又怕你卡著嗓子,便將魚刺都剃完了,才敢讓你吃。久而久之,這挑魚刺的技巧倒是手熟了。”
顧如許皺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那時候這麼偏執的嗎?”
“偏執稱不上,有些任性罷了。”他勾了勾唇角。
“那我現在也不會被魚刺卡著嗓子了呀。”她看著他耐心地挑著魚刺,沒有絲毫的急躁。
那時的顧如許年幼,容易被魚刺卡住,他幫著挑挑魚刺尚且說得過去,可她都這麼大人了,他還這麼多年如一日地慣著,總讓人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無妨,都挑了七年了,不多這一回。”他心平氣和道。
又過了一會兒,顧如許覺得嘴唇似乎不那麼疼了,唇上的膏藥也快幹了,沈雖白去外頭舀了些溪水,沒有帕子,便撚著衣袖沾了水將她唇上的藥擦幹淨。
那樣幹幹淨淨的袖子,被膏藥染出一塊深色來,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還疼嗎?”他屈膝半跪在她麵前,溫聲問。
她本來順口想說“不疼了”的,但被一個人守著,寵著的感覺著實太好了,她猶豫了片刻,瞄了他一眼,比了個指甲蓋兒大小的距離,對他道:“還有一點點疼。”
聞言,他又仔細看了看她的唇,的確還有些腫。
近在咫尺的沈雖白,簡直是秀色可餐,多瞧一眼,她就愈發忍不住想咬他一口的衝動。
而事實上,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正專心致誌地替她看傷的沈雖白忽然感到自己的腦袋被人摁住了,略有些發涼的手,按在了他的臉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額頭上吧唧了一口。
他目瞪口呆地抬起頭,正迎上顧如許顯然是心虛了的目光。
“看,看什麼看?這我都親過了,吧唧一下大腦門怎麼了?”她理不直氣也壯地叉著腰。
這等豪言壯語,也就她又能耐說出口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額頭,耳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個透。
顧如許沒好氣地撇撇嘴。
這會兒立馬就不好意思了,說情話的時候倒是撩騷得很,要不是她定力過人且良知未泯,他早就被她拆吧拆吧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的……
他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有些緩不過神,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把魚遞給她。
嬌羞體弱好推倒的未來武林盟主,此情此景,算是把她一肚子的壞心眼兒都勾起來了。
她覺著,不趁這會兒騷操作一把,可太對不住她遭這一回罪了!
於是,她一手拿著樹杈子,挪到他邊上坐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生氣啦?不就是吧唧了一下額頭麼,我還沒親別的地方呢。”
“沒生氣……”他平靜道,“隻是有些意外。”
“啊呀,脖子酸……”她突然腦袋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立馬感到他半邊身子都僵住了。
她暗暗好笑,嘴上卻還不饒人:“你都淋了這麼多回雨了,身上怎麼還這麼好聞,你們劍宗弟子都是拿什麼熏衣裳的?”
“艾,艾葉和一些草藥而已。”他幹咳一聲,繃著身子坐在那。
她半點不慫地湊過去嗅了嗅:“嗯,聞起來其實有點艾草團子的味道。”
“艾,艾草團子?”他有些詫異。
她眼睛烏溜溜地望著他,粲然一笑:“讓人想咬一口。”
“……”
“講道理你們這些劍宗弟子,都把自個兒熏得香噴噴的,就不怕出門被哪個魔頭相中,霸王硬上弓什麼的?”她心安理得地挨著他,吃著魚,這等調戲未來武林盟主的機會可不多,她自然得過把癮。
沈雖白看了過來,她已經從他肩頭,順理成章地一路滑下去,拿他的膝蓋當枕頭,沒有半點女兒家的窘迫,躺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一條魚都堵不住她的嘴,依舊在那絮絮叨叨地同他說些什麼“節操不保”“秀色可餐”之類雲雲。
“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啊,從前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容易被人占便宜,現在男子行走江湖也不大安全了!保不齊突然竄出個女土匪,搶了人就跑,回去涮洗幹淨,被褥一裹,等被人發現,生米都成爆米花啦!……”她說得正在興頭上,忽然覺得這距離不大對勁。
方才還老老實實地坐在那任她調戲的沈雖白,不知何時俯下了身,此時此刻,正與她麵對麵懟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