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帝山下。日落西斜,通往太原城官道之側,悅來酒肆。
孫奉孝臉色蒼白急匆匆走進酒肆,隨意點了幾樣菜肴,要了一壺酒,就悶頭吃喝起來。去關帝山大寨走了這麼一遭,被洛九娘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給轟下上來,險些丟了性命,他難免有些魂不守舍。更重要的是沒有完成石野太郎交給的使命,他心裏焦慮不安,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向日本人交代。
石野太郎是一個翻臉無情心黑手毒之人,背景複雜,要是因此遷怒於他,孫奉孝想想都冷汗直流。
孫奉孝是萬萬沒想到,關帝山的土匪居然放著大把大把的大洋不賺,非要講什麼盜亦有道。他是東北人,他覺得這山西的土匪跟東三省的胡子真是大不同,銀子一甩,不要說一個商賈,就是三朋四友也照綁不誤啊。
孫奉孝喝了點小酒,天就黑了,他迷迷糊糊出了酒肆,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連夜往太原返回,然後他就昏睡了過去。等他一覺醒來,突然覺得光線刺得晃眼,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睜眼一看嚇了一大跳,他的人根本就不在馬車上,更沒進太原城,而是上了山,在一個黑漆漆陰森潮濕的山洞中,席地而坐。
周遭是十幾名彪悍的土匪,荷槍實彈,手中高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山洞內亮如白晝。
門九那張粗獷凶惡的麵孔驟然在孫奉孝眼前無限放大:“姓孫的,你的買賣老子可以接下來,但是價錢要翻倍!你先付我兩千大洋的訂金,事成之後再付我兩千大洋,我就把薛念祖給你綁回來!”
孫奉孝定了定神,微微有些遲疑,但他最終還是不得不答應下來。
這夥土匪既然把他弄到了山裏來,若是他不答應,這條命就沒了。至於綁票的傭金——隻要能達到目的,他估計石野太郎也不會太吝惜這一點浮財。石野太郎可不是單純的日本商人,此來山西目標明確,為了達到目的錢根本不是問題。
孫奉孝跟門九商定談妥,把石野太郎給他的兩千大洋的銀票統統給了門九,又簽下了兩千大洋的借條,這才被門九的人送下山來。
土匪老六送走孫奉孝匆匆跑進山洞來,壓低聲音道:“九哥,你說咱們這一次私自下山單幹會不會……萬一被洛九娘的人發現,那娘們心狠手辣,咱們哥幾個可是要被點天燈掉腦袋的。”
門九冷笑一聲:“怎麼,怕了?”
老六跺跺腳:“九哥,兄弟不是害怕,是擔心走漏消息,咱們兄弟畢竟在山寨勢單力薄,還是要想想退路為好。”
門九深沉陰狠的目光投向了山洞口,洞外山風呼嘯,獸吼鳥鳴:“不要怕,這一次哥幾個單幹賺一筆,然後咱們就帶人帶槍去另外尋個山頭,憑咱們幾十號兄弟幾十杆槍,吃香喝辣的還有啥問題?兄弟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貓兩個時辰,然後咱們三更下山,截住那姓薛的綁了,就大功告成!老六,你做好準備,綁了人之後你帶幾個兄弟去太原找日本人把錢要回來,我帶其他兄弟在白馬山等你!”
老六搓了搓手:“九哥放心,老六一定不會誤事!”
白花花的大洋就是精氣神,想到可以分到一大筆錢,這群土匪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
秋高氣爽,月明星稀,天氣還是稍稍有點燥熱。薛念祖心急返回汾縣,就帶著尚秋雲和栓子三人三騎縱馬揚鞭,連夜趕路。
東邊的天際漸漸露出了魚肚白,趕了大半夜的路終歸還是有點疲乏了,見官道旁有座廢棄的山神廟,薛念祖心頭一動,就止住馬,揮揮手道:“尚姑娘,栓子,我們歇歇腳吃點東西再走!”
話音剛落,突然從黑漆漆的山神廟門中衝出二三十名或持槍或揮舞著明晃晃鋼刀的土匪來,呼喝連聲,旋即將三人三馬團團圍住,薛念祖臉色一變,他一眼就認出了當日那帶人綁架他的土匪小頭目門九。
他心中一沉,居然是關帝山大寨洛九娘的人馬?!洛九娘到底想要幹什麼?!
尚秋雲俏臉驟變,被一群持槍悍匪包圍,任她再怎麼武藝高強,也很難護得薛念祖周全。
尚秋雲猛然一夾馬腹,連人帶馬就護在了薛念祖身前,怒視著周遭悍匪斥責道:“我們東家是你們大當家的朋友,你們想要幹什麼?”
門九打了個呼哨,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姓薛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所謂拿人錢財為人消災,你要是識相,就老老實實下馬受綁,看在你也是一條漢子的份上,老子也不難為你。否則,老子就當場斃了你,給太原城的雇主送一條屍體過去,反正錢我也不會少拿一塊!”
“少拿洛九娘嚇唬老子,老子既然敢做,就不怕那娘們,還說什麼?!”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氣,危機當頭,他的神色卻越加平靜,因為慌亂也於事無補:“門九,如果薛某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日本人使錢買通了你吧?各位兄弟,咱們無冤無仇,你們無非就是圖財,你們說說,日本人到底給了多少錢,我薛某人照單全付!隻要兄弟們肯放我們一馬,大洋——我運昌隆並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