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曼香本來還準備了滿腹的說辭,準備說服薛念祖收下銀票,沒想到薛念祖一反常態這麼爽利就收下了,意外之餘格外高興。
女孩想得很單純。薛念祖向來將利益和財帛看得很淡,極重承諾和情義,他沒有矯情和惺惺作態就收下,隻能說明他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楊曼香心裏歡喜的是這個。
兩人青梅竹馬數年,情愫愛苗早已滋生。如果不是楊元舒突然病發身亡,廣聚財煙消雲散,將來有楊元舒的主持,薛念祖遲早都是楊家的女婿。
對於現在的薛念祖來說,有馮鵬遠仗義疏財支持的五千大洋新開酒坊足矣了。他收下楊曼香母女的一千大洋,無非是給楊家母女一個入股運昌隆的機會,同時也給自己創造一個名正言順照顧她們母女的名義。
薛念祖從順子手裏接過一盞涼茶,遞了過去,“二小姐,喝杯茶吧!”
楊曼香笑吟吟地接過去,小啜了一口:“念祖哥,我聽說今兒個寶増永的人挑撥其他酒坊去攔著你們去黃溪河渡口取黃泥了?現在這四鄰八家都傳開了,說是你撇開老祖宗的規矩亂來,不用黃溪河的黃泥封窖,這能成嗎?”
“他們等著看我的笑話,那就隨他們去!至於這用不用黃泥封窖,無礙大局。二小姐,你現在也是我們運昌隆酒坊的東家之一了,你且安心在家等候,一個月後,我保證能出酒開業。但是我的確有件事,需要二小姐幫忙。”
薛念祖左右四顧,見順子等人都在忙著封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明日窖成,晚些時候,我會讓順子去廣聚財的老窖取些老糟來填充新窖,到時還請二小姐行個方便。”
楊曼香眸光一閃:“念祖哥,廣聚財拿四口老窖都廢棄了,多可惜!你不如接過來,不強似你建新窖嗎?”
“不。我既然新開運昌隆酒坊,就必須要建自己的新窖。否則,酒坊就不是運昌隆而是廣聚財了。”
楊曼香柳眉一挑:“念祖哥,你何必這麼見外,跟我分得這麼清清楚楚?這四口老窖是我自願送給運昌隆的,那以後就是運昌隆的酒窖了!況且這事你知我知,外人又不知情,怕什麼?”
“二小姐,我縱然能瞞過天下人,也瞞不過自己的內心。廣聚財是廣聚財,運昌隆是運昌隆,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兒,我可幹不出來。”
“我今日故意不取黃溪河渡口黃泥封窖,也是向本縣各家酒坊的東家們廣而告之,我薛念祖不法古人,不師別家,既然要開酒坊,那就一定是獨樹一幟,用我薛家的家傳技藝闖出一片嶄新的天地來。”
薛念祖的聲音擲地有聲:“我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薛某人的運昌隆哪怕是沒有百年老窖,也一樣能釀出甘醇飄香的一等一的美酒來!”
薛念祖的身形不動如山,挺拔昂然。他英挺剛毅的麵容上滿是自信的光彩,身上更是發散著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磅礴大氣。楊曼香有些癡迷地仰頭望著麵前的高大青年,心裏萬千情絲纏繞。她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薛念祖,這是一個心懷大誌和胸有乾坤頂天立地的男人,汾縣這片淺灘,終歸不過是潛龍之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