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鍾離敘輕歎一聲，“歸根究底，應該說是‘嫉妒’吧，因為嫉妒，所以就算得不到好處，也要做下這樣的事。我聽府裏的老人說，鬧鬼一事十幾二十年前就已經發生過。當時因為有一個練功的弟子起夜時摔倒了，不幸被寒風凍死。為了避免再發生這種悲劇，堡裏加強了警戒，之後就有人說半夜從‘真武園’裏傳來動靜，巨石上又莫名出現字跡，‘鬧鬼’之說就此不脛而走，大家都嚇得不敢再半夜裏出門。聽到這件事，大家想到了什麼呢？”
他環視眾人一圈，接著說道：“其實這件事中，最重要的不是‘鬧鬼’，也不是巨石上出現的字，而是‘府裏加強了警戒’和‘大家都嚇得不敢再出門’。鬧鬼是從那小弟子出事後才發生的，但並非冤魂作祟，而是因為堡裏加強了警戒，有人原本半夜裏偷偷做的事恐有被發現的危險，於是他裝神弄鬼，嚇得大家不敢再出門，好讓他繼續半夜裏做的事。”
“石頭……你是說明昊……”司空明敏很快會意他話中的意思，詫異地看著他。
鍾離敘點頭讚同，“司空明昊曾經拜在石王老人名下學習奇門巧術，石王老人向來以製造石中機關而聞名，被稱為‘石中王者’。作為石王老人的高徒，想要在石頭上寫字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半夜裏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他隻是幫別人掩蓋罷了。其實聽到‘真武園’這個地方，我想一般人都能想到，那個人半夜裏是去做了什麼。”
“練功？”司空荀宗皺著眉輕聲問道。
“對，就是練功。鬧鬼之說直到幾年之後才徹底消失不見，不是因為鬼消失了，而是因為他的功力已經修煉到不會被堡裏的任何人發現了。他為什麼要趁著夜深人靜之時才能練功？為什麼千方百計遮掩自己練功一事？甚至明明是一位高手，卻遮掩自己真實的武功進境長達十多年之久？
一開始我也很疑惑，並且再次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查錯了方向，可是這時候雲修告訴我，他第一次見到司空明俊的時候，就已經對他產生懷疑了，由此開始，我想起了很多的細節。
前天，我們正好在花園附近目睹薛公子和薛小姐起了爭執，有幾點甚是奇怪。我記得薛小姐拿鞭子去抽打薛公子時，薛公子脫口而出的是‘三舅舅救我’這句話。我師父曾經說過，一個人在危急的情況下，心裏首先浮現的往往是他最為信任之人。很顯然，對於薛公子來說，他最信任的人既不是他的母親，也並非平日裏對他最好的堡主，而是他的三舅舅司空明俊。”
司空荀宗皺眉反駁道：“也許他心裏明白我父親已經去世，叫喊他已經沒有用了呢？”
鍾離敘搖頭，“不，緊接著這句話後麵，他就喊了‘大舅舅’，很顯然當時他的腦中已經急得忘記了堡主逝去一事。而且除了這一點，還有就是看到薛公子挨打，他的婢女都紛紛跑去搬救兵，其中有一位就請來了司空明俊。堡中所有人都清楚，司空明俊此人一向不管堡中事物，薛小姐又是出了名的凶……厲害，如果是一般的下人，不會不知道把他請來根本起不到什麼用處。”
薛佩蓉知道他剛剛想脫口而出“凶悍”二字，暗地裏狠狠瞪他一眼，鍾離敘假裝沒看到，尷尬地轉過頭去繼續說道：“我後來特意去調查過薛公子身邊的婢女，發現這位請來司空明俊的碧桃姑娘，正是他的貼身婢女之一。當時碧桃姑娘攙扶著司空明俊，我很清楚地聽到司空明俊叫她‘桃桃’，很顯然是知道她的名字的。
於是我大膽猜測，薛公子之所以這般信任司空明俊，恐怕是因為堡主雖然對他百般疼寵，卻因為擔心將他寵壞，再加上堡主本身便是位嚴肅刻板之人，以至於薛公子看不出堡主對自己的好，反而認為與自己誌趣相投，一味不顧原則寵溺自己的三舅舅才是真正愛護自己的人。他們二人暗地裏應該是時常在一起玩鬧，以至於薛公子的貼身婢女情急之下就把公子的這位三舅舅請來救他，再加上堡主夫人曾經說過，堡主經常斥責是司空明俊帶壞了薛公子，所以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是很高的，那麼司空明俊知道這位碧桃姑娘的名字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而且，雲修不是魯莽的人，他當時見到司空明俊被攙扶著走過來，居然一掌就打向他，司空明俊連躲都沒躲就被他打中，這才是最令我懷疑的地方。”
司空荀宗始終不願相信那個壞人是自己的家人，聽到此處，再次質疑道：“沒躲過不是正說明了三伯武功不高嗎？”
“少堡主應該知道，雲修雖然年少，卻已是罕見的一流高手。雲修之所以會在第一次見到司空明俊的時候就對他下手，那是因為他心中對司空明俊已經產生了懷疑。雲修五感驚人，我想他當時一定是聽出了司空明俊的腳步聲比那攙扶著他的婢女要輕很多。那麼就有兩種可能，一，司空明俊是一個輕功高手，即使喝醉了也會下意識地保持輕盈的腳步，二，就是他根本沒有喝醉，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如何裝醉上麵，反而忘了掩蓋自己的腳步聲。正是因為如此，雲修才會出手打探他，司空明俊卻連躲都沒躲就被擊中，顯然是因為要隱藏自己真實的目的，卻反而弄巧成拙，讓雲修確定此人就算不是高手，當時也一定是在裝醉。
此外，還有一個細節就是，二十年前發生鬧鬼一事的時候，堡中上下之所以會在第一時間就傳得沸沸揚揚，就是因為小鄭，也就是跟隨司空明俊多年的貼身護衛鄭欽在堡裏四處奔走相告此事，而前些日子，堡裏第一個受害者就是這個鄭欽，我想，他一定是因為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才會被滅口吧。
找到了重點懷疑的對象，我便著重對他調查了一番，這才發現了堡中的一些陳年往事。老堡主前輩，請恕我無理，查到您的二女兒司空明敏和三兒子司空明俊之間相差的年歲似乎不足一年，再加上司空堡裏除非四十歲之前不得子嗣，否則不得納妾的家訓，在下鬥膽猜測，司空明俊的動機或許正是來源於此。”
老堡主沉默良久，總算抬起了頭來，他看向那個站在院子裏的黑衣人，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已經自己解開了穴道，轉換了姿勢默默地站在原地，隻是大家全神貫注聽著鍾離敘講話，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