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養的時候,魔尊雖然常常讓子顧帶些名貴的藥材來照顧我,但是他一次也沒來看過我。我問過子顧,子顧卻避開眼睛,含糊其辭說他很忙。看著子顧遲疑的神色,我心領神會,知道她不好說,所以也就不再提這茬了。
不得不說,魔尊給我的藥真的很好。短短半個月,我從隻能躺在床上,逐漸變成可以下床走兩步的狀態。但是我還是喜歡待著房間裏,偶爾走動走動都算難得。
為此,子顧不止一次抱怨,她常常鼓勵我多出去走走,呼吸些新鮮空氣。
可是,自從這件事之後,我就變得極其喜靜。子顧過來,大多數時候也是她在講,而我隻是微笑的看著她,默默的聽著,不發一言。
通常說到最後,她都會看著我,歎口氣。
“拂影,你真的變得……不像你了。”她說。
我坐在床上,淡淡的看向外麵的陽光,眯著眼伸出手想要去觸摸。但是那醜陋的疤痕猙獰的布滿了我的左手,微微有些刺眼。
緩緩的收回手,我低下頭,輕聲說——
“我覺得我這樣也挺好。”
雖然知道外麵有陽光、有溫暖,但是有陽光的地方必定有陰影。我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真的是怕了,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所以……我覺得我這樣逃避、像隻蝸牛縮在殼子裏,也不是不可。即使這樣的確感覺不到溫暖,但同時……也感覺不到傷害。
就這樣又過了十多天,魔尊終於來看我了。
那個時候我正坐在書桌前練字,聽見腳步聲,便放下手中的筆抬頭一看。本以為是子顧,卻不料撞入了一雙異色眸子裏。
許久不見,魔尊的麵容消瘦了些,但依舊無法撼動他周身所發的強大氣息一絲一毫。他定定的看著我,一隻如天邊燦爛的朝陽的金眸,一隻如降臨的夜幕的沉沉黑眸,此刻淡漠如水。可我看的出來,在這平靜的表麵下,卻有什麼暗流洶湧。
“魔尊?”我有些驚訝,但瞬間又平靜下來,“你來了。”
魔尊沒說話,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在做什麼?”
“我在練字。”我平和的微笑。
魔尊走過來,繞到了我身後。然後伸出手,抽出我剛剛寫的那張字。
“錦瑟?”他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站久了,左腳還是有些疼,於是我拉過紅木環椅坐下。我盯著魔尊,輕聲回答到:“那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的詩名。”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玉暖日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當我說完之後,整個房間陷入了一陣靜默。魔尊骨骼分明的手緊緊的捏著那張紙,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雖然不知道為何他有些發怒,但更奇怪的是,看到他不好的臉色,我現在心裏沒起任何波瀾。
“……我問你,你為什麼跳誅仙台?”魔尊終於低低的開口,聲音裏有一絲壓迫。
“我……跳著玩兒。”我無所謂的淡淡說道。但是下一秒我撇過頭,轉眼看向放在書桌上的、花瓶裏的那一支辛夷花。
“跳著玩兒……?”魔尊一向平靜的聲音,染上了幾絲不常見的憤怒,“那好。就算你跳著玩,那你告訴我,你身上這些鞭傷又是怎麼回事?”
“……你看錯了。那些不是鞭傷,是雷傷。”
“雷傷?雷傷能夠穿透你的手?你當本尊沒有受過虛雷?”
“……”
“好,這個我們不談。那你告訴我,你的眼睛在哪?”
“……”
我不想說,但是魔尊步步緊逼,完全不放過我。我渾身都有些輕顫,竟有些無法維持我平靜的偽裝。他就像是嚴厲的爸爸,狠狠的指責著做錯的孩子。
“回、答、我。”
魔尊沒有放過我的意思,雙手把著椅子兩邊的把手,將身子慢慢的傾壓下來,逼迫我不得不看著他。他的眸子像是無盡的漩渦,一不注意就像是要吸進去了一般。
他挺拔的身軀像是一座沉重的山,這籠罩下來的陰影讓我很是心慌。我試著用手推了他兩下,但無奈力氣太小,魔尊紋絲不動。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終於忍不住,這麼多天來第一次爆發出委屈和憤怒。
“隻是想你回答我的問題。”魔尊見我發怒,手將把手握的更緊,絲毫沒有鬆開的意味。
“你想要聽是吧?好啊我就告訴你!是我自己犯賤,是我自己愛上了淩夜莫華!可是他不愛我,取了我的眼睛送他妻子,而他妻子又覺得我和他有奸情,所以將我逼的跳下了誅仙台!你滿意了嗎?!”
我不管不顧的衝著魔尊吼了出來,淚水也隨之而落。不知道為何,他這種圍著我逼迫我的問法,讓我覺得特別特別的委屈,像是所有的錯都出在我的身上一般。就算全是我的錯,但是我弄得如此殘破不堪、不敢再生造次,難道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