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記得那時年紀小(1)(2 / 3)

那時候,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喜歡在黃昏時候舉著一塊鬆軟的饅頭,抹上好多粘稠濃鬱的麻汁醬,站在門口一邊吃一邊等自己的爸爸媽媽下班回家。我們的身邊蕩漾著不知是哪家在炸魚或是炒菜的香氣,裹在傍晚的風裏,纏綿曖昧。我們邊吃饅頭邊捉迷藏,直到天光一點點變暗,我們的饅頭吃完了,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麻汁醬,像個髒兮兮的小老鼠的時候,我們會看到爸爸媽媽推著自行車由遠及近的身影。我們幾個小夥伴通常會打賭:我們在地上擺一顆小石塊,看誰的爸爸媽媽先邁過那塊石塊。是這樣幼稚無聊的遊戲,卻讓我們樂此不疲——撲進爸爸媽媽懷抱的瞬間,黃昏可以變成黎明。

可是二十年後,當我們回頭看看現在的小女孩子,她們是那麼的幹淨婉約,穿著昂貴的花裙子,價格是我們那時候的小孩心目中的天文數字。她們吃肯德基、麥當勞,在各種各樣的玩具間鑽來鑽去。可是她們中的好多人,不知道金錢的來之不易。她們再也不會咬著蘸滿麻汁醬的饅頭這般粗糙的食物站在家門口盼爸爸媽媽回家,再也不會因為爸爸媽媽兜裏的一塊橡皮糖而興奮雀躍。

這是一個物質豐裕的年代,是因為豐裕,因為未曾嚐試“缺少”,便沒有了怦然的心動與激情的向往。這也是一個充滿競爭的年代,是因為競爭,因為前途上需要一個精明、能幹、多才多藝的女子,她們在父母監督下學鋼琴、學舞蹈、學英語口語,她們有我們那個時代的孩子所不具備的高起點,卻再也沒有了簡單快樂的、像隻小老鼠一樣的童年。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零食在今天看來也是粗糙至極的,最讓我們心旌蕩漾的冷飲是那種兩毛錢一瓶的橘子味汽水。瓶子質量不怎麼過關,每次打開瓶蓋的時候都會發現瓶口邊緣有些破碎的痕跡。有陽光的時候會看到瓶子裏麵那些彩色小泡翻滾著升騰,很具有視覺上的誘惑力。我們還流行過一種叫做皮筋糖的食物,顏色通常很惡俗,多是鮮紅、翠綠或者金黃,一分錢一根,細細長長的一條。最大的特點是黏糊,所以輕輕一扯就可以變得很長,比較粘牙,所以那個時候我們說話總是很含糊。還有種食物叫蜂蜜糕,很脆、很甜,帶點清香。據說製作過程不是很衛生,可是一角錢一塊的金黃色美妙食物對我們那時候的小孩有著十分巨大的誘惑力。那時候我和我同桌,那個麵容清秀的小男孩時常分吃同一塊蜂蜜糕,在午後的某一節課間,我們時常在鋪滿陽光的走廊上小心地掰開那截甜蜜的金黃,放到嘴巴裏的時候會有鬆軟的幸福。那時候我們的眼睛和笑容都是那樣明媚單純,就像陽光一樣幹淨透明。

盡管後來我長大後偶爾也會買到蜂蜜糕這種食物,可是奇怪的是我卻再也吃不出當年那般甜蜜的滋味。我想,那時候的甜蜜是因為簡單的分享:我們知道,許多快樂,因為與人分享,便可以變成快樂的平方。就好像那時候的娛樂方式絕對不是一個人對著電腦就可以玩的電腦遊戲、QQ聊天,那時候最奢侈的休閑活動是看電視,準確的說是整個院子裏的孩子都去有電視的小朋友家看電視。那時候我3歲,家裏有一台“日立”牌14寸彩色電視,是我們那個家屬院裏唯一一台彩色電視。每到晚上,我都要給大家搬小板凳,分水果,我們曾經一起看動畫片、新聞聯播,在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排球的時候和大人們一起為中國女排五連冠歡呼。

那時候的家屬院,是難以忘懷的溫馨與熱鬧。“遠親不如近鄰”,就是每到傍晚大人們坐在院子裏扇蒲扇、拉家常,而我們蹲在地上玩泥巴。除夕的時候我們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會一起在院子裏放鞭炮,12點的時候搶著給長輩們拜年領紅包。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們轉遍整個院子給所有鄰居拜年,喜歡我們的爺爺奶奶們會把我們高高抱起,然後塞一大把各種顏色的糖果。運氣好的話,還會有幾顆酒心巧克力。

那時候,人與人之間彼此信任,真誠是種何其尋常的品德。可是今天,當我們終於長大,我們吃著比利時的巧克力,從外形到味道都燦爛曼妙;我們一個人做陶藝,雖也是玩泥巴卻清淨又小資;我們獨自在家看高清電視,視覺效果逼真震撼;我們發手機短信,用一條條重複了千萬次的祝福語代替童年時代雀躍著敲門後說出的那句“爺爺奶奶過年好”……

我們早就從家屬院裏搬出,我們在高尚住宅區裏看碧海藍天、綠樹紅花,我們擁有最高雅的生活卻獨獨沒有了鄰裏的親近。就好像家屬院是個多麼普通的概念一樣,今天的“單身公寓”,不過是個尋常的區域、簡單的符號。那麼多的單身男女,或孤獨或自由,帶著對於“單身”的不同理解走來走去,穿高檔的衣裳,穿名貴的鞋子,看上去光鮮誘人,可是內心裏是否充盈、溫暖?辦公室裏的一個個格子間,看上去是團隊精神的彼此依靠,卻用若有若無的屏障阻隔彼此。為了前途、為了薪水、為了好的未來,我們彼此提防,小心翼翼。我們三思而後行,相信言多必有失。我們謹慎行事,卻仍避免不了種種傷害。

這讓我想起一種叫做櫻桃的水果:在室溫條件下,它們隻能被攤開來平放保存。如果放在裝櫻桃的小盒子裏,相互之間緊密擠壓,不消兩三天就會爛掉。就好像今天,當我們置身於社會洶湧的旋渦裏,我們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如同那些哀怨的櫻桃一樣——彼此傾軋,然後齊齊腐爛。就這樣,當我們無法抗拒地長大,我們學會了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標杆度量自身。不是我們不善良,也不是我們不再乖,隻是我們需要在一個越來越強調物質追求、競爭需要的年代裏努力生存。而那些與人分享電視、水果、蜂蜜糕、皮筋糖的年代,漸漸從我們的世界裏淡出,直到定格成膠片上的一個瞬間。

以橫向的方式比較,我們與我們同代的80女子相比有著那麼多的不同,可是以縱向的方式比較,我們與我們自己相比,又何嚐不是變化巨大?所以,總是忍不住要懷念那個好像水晶一樣的年代,陽光下清澈如水,翻檢時反射出七色光輝。那個年代裏的簡單、快樂與真純是現代人的追求與夢想,在今天這個浮躁的年代裏,代表著某些滑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而我們的幸運,就在於那些久遠年代裏,那些令人感動的瞬間。那是我們的珍藏,是一些屬於1980的,永恒的念想兒。

如果我有一間房

“如果我有一間房……”,這是每個在劣質大學宿舍住到第六年的女生都會有的願望。

目前,我們的劣質宿舍裏住了三個人,豬頭、周壞壞、於阿虎,豬頭是我。我的綽號叫“豬頭”,是因為我的一句名言。我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痛恨兩種人,一種是不讓我吃飯的,而另一種是不讓我睡覺的。”說完這句話後我就在其他兩個人翻天覆地的笑聲中擁有了這個震撼人心的新綽號。不過,住過大學宿舍的人都知道,學生宿舍是培養階級感情的天堂,也是磨煉個人意誌的地獄。

首先,任何一間學生宿舍都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公共空間,這不僅是因為四處晾曬的各色內衣花枝招展出一片曼妙風情,也是因為每到夜半時分磨牙的、打鼾的、吧嘰嘴的、夢遊的都有可能環繞在你四周。而設若你像我一樣有著輕度神經衰弱的話,你會在每個深夜,在被鄰床聲震寰宇的呼嚕聲吵醒後都有用枕頭捂死對方的衝動。所以,我想有間房,我隻是想在通往女子監獄的道路上拯救自己!其次,自己的房裏可以有一張柔軟、寬敞的床。這個念頭每到晚上,到我躺在屬於自己的那片2×1.2=2.4平方米的領土上時都會變得無比清晰。尤其是當你住的不是有書桌有書架的標準公寓的時候,你就必須用你床內側20公分左右的寬度擺放一個多層置物架放你形形色色的化妝品,再在其旁邊放上幾摞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砸死人的大部頭,然後還要放點隨身聽、CD一類雞零狗碎的東西。伴隨空間逼仄而出現的是學校發的被褥過不了多久內部就會凝結出堅硬的塊狀物體,所以學生宿舍裏永遠出現不了豌豆公主。

當然,有了自己的房你還可以有一間任你揮灑豪情的廚房。這年頭大學裏防火意識都超強,學生宿舍裏甭說炒菜,連用“熱得快”都是做夢!在現階段我們宿舍的三個人充分發揮了勞動者的主觀能動性,用暖瓶打來熱水“悶”粥、煮雞肉丸、煮青菜、衝蛋花湯……用領袖的理論說就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吃”!我們三個人每到寫論文至深夜需要泡方便麵吃的時候,都會咬牙切齒地說:等將來有一天,咱有了自己的廚房,咱就天天都用鍋煮方便麵!咱還要放上黃瓜片、肉絲,打上一個雞蛋,咱每次煮兩包,吃一包,倒一包!

與此同時,有自己的房還可以天天躺自家浴缸裏洗泡泡浴。大學的公共浴室永遠隻能洗淋浴,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最最可怕的是:在我們學校,女生一三五洗澡,男生二四六洗澡,分開洗的原因是——男女共用一間浴室!馬丁·路德·金說“我有一個夢想”,沒錯,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那麼一天,我有自己的房子了,我天天都洗澡!我站著洗、我坐著洗、我躺著洗、我蹲著洗!我洗泡泡浴,我買薰衣草的浴鹽,我用玫瑰芳香的精油,我洗完澡就鑽到被窩裏舒舒服服地躺著看電視!

還有,等咱有了自己的房,咱就想寫論文的時候寫論文,想放DVD的時候放DVD,想聽音樂的時候就開著音箱聽音樂,想熬通宵的時候就徹夜不關燈,想煲電話粥的時候也不必捂在被子裏……想咋地就咋地!而且,最關鍵的是,有了自己的房你可以在麵對愛情時底氣十足地挑三揀四:現時代的獨立女性,靠自己的薪水養自己的房,那是受傷害時的避風港,是孤獨時烤火充饑的地方。是因為這一畝三分地帶來的安全感,讓我們可以在這個現實的年代裏,那麼理直氣壯地對眼前這個自己不再愛或不再愛自己的男人下逐客令——為什麼?因為這是我的房!

於是,懷著這樣的夢想,我在掙錢、攢錢、求房的路上奔波得不亦樂乎。現在,我是我們班著名的歐也妮·葛朗陳,還是著名的房產報告員。我不放過任何掙錢的機會:給雜誌寫文章、給出版社寫書、給本科生做輔導員、給專科生講古代文學……我還對自己的消費進行合理規劃,一些不必要的消費能免則免了。現在同學們中間流行著我的新名言:啊?這個小東西這麼貴?有沒有替代品啊?省個三五元就是衛生間裏的一塊地板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