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記得了,他的真名叫樓心月。
“你帶心月自行離去吧。”第一次喚他的本名,卻是永遠的訣別。
阿呆在離我們遠些的窗口,自然聽不到我故意壓低嗓門說的話。
七弦的臉色立時就變了,目光死死扣在我身上,許久淡淡道:“我會送小三月離開。”
我長舒一口氣,輕輕吐一聲。“那便好”
無論如何不承認,心中的痛楚還是延續著,在他說會送阿呆離開的那一刻。
心中的某種念想一下子頻臨虛空,我望著滿目的瘡痍傻傻的笑。
這一座城,終於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這感覺似乎,也不錯。
雪終於消融了的那一天,陽光極是明媚的,我早早的離開天閣登上西城樓,耳邊聽到的全是刀戟撞擊和箭矢穿破皮肉的聲音,我背著手臂站在高樓上,手指用力,幾乎要將那份委任書嵌入肉裏。
“本王受命於帝,今以司職大臣之名委任公主碧瞳為帝京禁備軍統帥,司殺伐之職,掌皇城之治,爾等務必輔公主守江山,以謀我東州大業。膽敢違令不前者,殺無赦!”
七王留下了委任書,將攻進城內的聯軍拒出城外,將一幹皇室人員遷移到少京賞若(少京是小首都的意思,賞若是皓國南部的另一處京城),自己遠遠的跑去了日光城。竟然一個招呼都不打,就將這麼個爛攤子扔給我,要我這個代理統領為他豐家坐鎮江山?還以為拒敵出城是個不可一世的大功勞,真是不可理喻!
我明明是個弱女子,這些個豐家的男人卻將我當成了拯救地球的奧特曼。難道我要跑到那些昂昂鐵騎麵前去說,我代表月亮消滅你們?真是可笑!
“王妃殿下,弓弩手和騎兵已經部署好了。”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從憤憤的思緒中轉醒,轉頭看他。
剛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由一怔,這是城內禁備軍的首領麼?
他至多不過二十歲,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紫黑的臉膛上掛著一雙燒紅了的雙眼,不知有多久沒有合眼,他的黑眼圈很深,即使血跡遍布依舊清晰的看出一絲倦怠。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汗水的味道散發出一種新的臭味,很難聞,我卻絲毫不感到厭惡。握著委任書的手緊了一緊,我輕聲問道:“城內兵力如何,糧餉可夠?”
“糧餉撐三年不愁,隻是不知我們能否守到那時……”後麵的那句話他壓得很低,也許由於距離太近我聽得很清楚。
“此話怎講?”我明知故問。
他望著城下蒼涼一笑,“城內的兵力加上各個王府的護院統共不到兩萬,而敵軍有二十萬之多。”
兩萬對二十萬?我笑了笑,“那就是相當於他們十個人打我們一個人?”
他先是一愣,而後點點頭,眉宇間的憂愁忽而散去了幾分。
我望向城下,護城河外的平地上,是整齊排開的一眾騎兵。他們顯然很不甘心就這樣被趕出城,個個亮起手中的鋼槍,馬蹄踢踏,望著高高的城樓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衝啊,勇士們,用敵人的鮮血染紅大地!”清澈而不失威儀的聲音來自陣前,移目看去,當目光對上那襲鎧甲時不由微微眯了起來,陽光下,那鎧甲的銀色光芒太過刺眼,我承受不住。有著這樣肅殺氣質的人,該是久經沙場的將領,從那身材來看,該是一個很年輕公子。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身後的將領恭敬答道:“那是雷霆關的雷少,從野沃開始便一直以他為先鋒,他勇猛無雙,從不退縮,人稱“卒子”。
“卒子?”
“是的,卒子一旦邁步便再無回頭。”
我盯著那一襲鎧甲,漸漸笑出聲來。“嗬嗬,那真是有趣的很。”
“上麵的人聽著,識相的給本侯打開城門,本侯高興了或許會給爾等留條小命!”雷少提起銀槍就罵,口氣猖狂得不行。被他一陣叫罵身後的騎兵早已躁動不安,往來尋找了一番,我並沒有看見舒寰。
與狼族的雪銀色不同,墨國的鎧甲是一色墨黑。黑白左右而居,呈涇渭分明之勢。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墨甲部隊從頭到尾都是安靜的坐在馬上,陣前首領模樣的少年也不曾說過一句話,頭微微的低著。我隱約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微黑的臉龐,羞澀而靦腆的氣質,頎長的身材。這個少年是誰呢?
我正思慮時,那雷少大聲向他喊話。“泓桀將軍,你為何不說話,莫要忘了,你是奉了軍令助我軍平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