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國曆天夕十五年四月初六,皓國下起了入春後的第二場雪,這場雪下了整整七天。
這七天裏皓國發生了一次驚天動地的大事,皓國最受愛戴的太子——清諾以質子的身份去了墨國,與他同行的還有王傅天變。皓國的民眾一直不明白為何這位東宮殿下要在戰事連連得利的情況下忽然回京,就連皇帝聽到自己兒子忽然成為俘虜的消息的時候也是震驚不已。
狼墨盟軍一路南侵。舒寰,這位原來皓國的定國大將軍為元帥,憑著對皓國地形的熟悉他過了野沃便勢不可擋,僅僅三日就打到了運希。
運希是皓國的重鎮軍事重地,據《天下雄關誌》記載,運希雄踞東州,北臨莽山,南係淇水,東壓鳴海,西挾藥穀;因而有“四關都邑”之稱。然而這樣的一座城市卻也沒能阻攔舒寰的鐵騎。
天夕十五年四月十五,運希破,太守被斬於城池上。
四月十八日,狼牙關破,狼墨盟軍逼進奇岩城,那是碧落城的最後一道防線。
換句話說奇岩城破,大軍便可以長驅直入。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雄踞東州的有著天下第一帝國之稱的皓國竟然這樣不堪一擊。我也不明白那些傳說中數量最多,實力最強的軍隊為何會縱然這一幫匪徒。我更想不通的是那個凶殘成性的野沃部落為何在一夜之間不攻自破。
四月二十五日,二十萬狼墨盟軍直逼碧落城。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坐在閣樓裏看書。敵襲的警鍾從北城鍾樓裏傳來,我一驚,來不及梳頭就被七弦拉上了望高樓。遠遠的,一驃鐵騎飛馳而來,陽光照下纖塵不起。那些在街邊賣藝擺攤的民眾連道具也顧不上,不要命的往四麵奔逃,靜若處子的繁華帝京頃刻間血肉橫飛。馬蹄踏雪,那大理石鋪就的潔白街道灑下一路嫣紅。
腦中嗡嗡作響,心裏的某種念想崩塌碎裂,腳下一軟我登時便要倒下去。
一隻手臂牢牢箍住我,雪白長發拂過我肩頭,七弦淡然的問:“公主,你沒事吧?”
手腳不停的顫抖,我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戰火終究還是燃燒到了這裏,我素淨安詳的家園也難逃厄運。
我望著天邊的日頭,在心底暗暗發誓:我要守衛這座城,不惜一切代價!
手臂忽然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抓得我手骨欲裂。我抬頭看去,是七弦剛毅明晰的側臉,風吹起他的長發,他的目光隻是流連在遠處。淺銀色的眸子裏有一種暗流在洶湧,眉心火焰型印記慢慢變成了血紅。他發了狠一樣的在耳邊喃喃:“無論如何,我都會和你站在一塊。”
我抿了抿嘴,縱然心念俱灰也不忘微笑,隻是舌尖苦澀的味覺告訴我,戰爭來了,哭也沒有用。
天夕十五年四月二十六日,七弦去七王府看阿呆,而我則被一名內侍請進了皇宮。
維拉湖畔一黑衣人麵對湖麵站著,一雙手靜靜背在身後,指節發白,像是強忍著某種情緒。我心裏一驚,腳步定在了原地,正思索著要不要回去時那人開口了。“可是碧瞳殿下到了?”
額頭冷汗噌的一聲滑下,我再一次看了看他。我與他相隔的距離足足有五十米哪,這人的耳朵也太厲害了吧。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唾沫我問:“不知閣下是?”
他轉過身來,蘆葦岸邊,那襲墨一樣濃的黑衣分外紮眼。頎長而健碩的身材被湖風勾勒出來,那海拔足足有一米八五。待到他完全轉過來我不由怔住了,一張青色的麵具將整張臉嚴嚴實實的遮蓋起來,鋒利而纖薄的嘴唇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一道寒冷的目光從麵具後射來,不怒而威。我與他對視良久最終功力不濟的低下了頭。
“在下虛穀,號天謀。殿下定然不認得我。”那聲音像是從雲端瀉下的光輝,清透威嚴。我一怔複而笑了,以青銅麵具遮容,身姿俊秀如臨風之玉樹,原來是他!教授豐清諾和豐若歸武藝,有著“萬器之祖“之稱的虛穀。
我朝他點了點頭,禮貌而不是威儀的道:“碧瞳眼拙,竟未識得天謀先生。”
隻覺得眼前一花,回過神來是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那笑容從容而淡然。我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他竟然不以我的尊重為意,隻是淡淡的回了句“殿下抬舉”!
“帝京大劫,皓國岌岌可危,不知先生邀碧瞳前來,所為何事?”
他笑了笑,目光越過維拉湖,落在對岸的清華園裏,“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