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先生微斂眸子看著我,許久起身朝我走來。我一緊張暗地裏縮了一步,也不知怎的就站了起來。
他在我麵前一步左右站定,目光穿透麵條的騰騰熱氣掃來,沒有絲毫惡意的衝我微笑,“沒想到,老夫這小小麵攤竟來了貴客。”
我吱吱唔唔了半天才道:“先生說笑了。”
他一搖頭別有深意的深深看我,沒有就這一問題探討,隻是淡淡回了一句。“老夫歡迎之至。”
那無比淩厲的眼神加上歲月曆練過的洞察明晰讓我無所適從,點頭再點頭道:“先生言重了。”
“冷老,您總說曆史上的舊事,而時下的事件卻從未涉及,今天您給我們說一說“皇子歸”的故事吧?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若是從您老口裏說出來定會魅力無窮啊!”路邊的杏樹下一個青衣少年忽然走向前來朝老先生拱手道,眼神裏滿滿都是崇敬。
被叫做冷老的老先生嘴角微微浮起,拈著胡須老半天才點頭。“老夫就為諸位說一個四子掃北的故事吧,這與你們平日裏聽過的《皇子歸》必定會不同,據我所知此事該叫皇子策。”
皓國曆天夕十四年春夏之交,皓國北邊的野沃山區還是寒意森森。在一個下著小雨的傍晚四公子豐清諾率領皓國的最精良部隊金甲衛士來到這裏。他們在離野沃人聚居地一裏左右的地方紮營露宿,野沃人毫不知情。
第二天清晨,四公子派人向野沃族長送去拜帖,可惜拜帖未接送帖子的士兵也被打得遍體鱗傷。公子雷霆大怒,一把按在佩劍上,許久咬牙說出四個字。“曳予你去。”
曳予是公子的貼身侍衛,武藝自然比一般人高,然而他依舊沒能把拜帖送到……
含在嘴裏的麵條滑落回碗裏,我心裏禁不住為他著急。一邊的聽眾也大為惱火,紛紛叫罵。
“這幫山野之徒實在是太無理了!”
“就是啊,上朝皇子親臨他們居然敢這樣!”
盡管說書人已經回到了自己座位,但目光依然會不時瞥向我的位置。他微笑著的等眾人說完,接口道。
眾人都以為四公子脾氣定然是極好的,可惜出行之時他向陛下立下了軍令狀:以十五日為期,野沃不安,願以死謝罪。時間已經過去了七日,再拖延必誤了期限,於是公子用了最後一計。
外人都以為族長在野沃山區是最大的,其實野沃的族長有三名長老和族長平坐,三名長老聯手可以決定野沃的一切事務。見族長沒有響應,四公子派出三人去拜見三位長老,而這一次長老們竟意外的都接見了使者。事情傳到族長耳朵裏,族長很是氣憤,連夜召見了三位長老,談話進行了整整一夜。三位長老帶著怒意離開了族長家,詭怪的是三人剛踏進自家家門無一例外都一命歸天了。
長老一死矛頭自然指向族長,長老們的後人都向族長尋仇,幾位少年聯手將族長殺死,小族長驚懼交加,四公子就在這時候向小族長遞上了勸降書,慌了手腳的小族長聲稱若是平了這場內亂便應了四公子的要求。先前三位長老對四子的印象頗好,一番言論後幾位公子便沒有再作追究。這一鬧便到了第九日,既拿到野沃百姓名冊,四子馬不停蹄的趕往碧落城,終於在第十四日正午見得陛下。
至此天下傳,四子獨一。
老先生說完鐵尺一拍,站了起來,眼神裏悠遠寧靜。
滿堂掌聲,讚賞聲不斷。
“四公子仁德,必然得天庇護。”
“好一個驚世絕才的四公子啊——”
“能出四子,是皓國之福。”
原來他在民間的人氣這麼高,原來有這麼多人擁護著他!可是這又與我何幹呢?我不以為意的搖搖頭喝下最後一點麵湯,抹了一把嘴道:“婆婆,再來一碗!”
老婆婆笑眯眯走了過來,將我麵前的大碗拿在手裏並不急著給我送麵。
我舔了舔舌頭陪笑道:“婆婆你的麵真好吃。”
“怎麼,你對我家老頭子的故事不感興趣嗎?”
麵攤裏此時除了我一個人在吃麵外其他人都沉浸在說書人的故事裏,不時有議論歎息聲傳來。說書人很是樂意的為眾人解惑,場麵堪比一場小型的新聞發布會。
也許我真的失禮了,“沒有,我聽著呢,隻是聽得太認真了,所以餓了……”
“可是我從你神色裏看出了不屑……”
她的表情有一絲凶悍,這架勢已經從詢問變成了逼問。我暗地裏歎了口氣道:“婆婆說笑了,我縱然向天借了膽也不敢不屑啊。”
“別叫我婆婆,姑娘還沒那麼老呢!”她顯然生氣了,一雙眼睛淩厲如刀的扣在我身上,臉色有幾分嚴厲。我恍然大悟,這麼一個絕世美人,的確不能叫婆婆!諂媚著改口,那一刻我直想打個洞鑽下地。“姑娘,我……”
“我比你多活了六十多年,這些小心思你騙不了我的。”
“我……”
“我家姑娘說沒有便是沒有,您為何苦苦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