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房離宮 畫卷已成(3 / 3)

“阿姐,你怎麼來了”畢之使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有兩日不見你了,所以過來瞧瞧”我說著站起身,移身到案前坐下:“昨晚飲酒了?”

“奧……恩”畢之撓撓頭,尋了外袍穿好:“是喝了一點點”

“還一點點”我抬頭示意了一下,照進殿內的陽光:“醉到日上三竿了,還好意思說一點點”

畢之垂下頭笑笑:“阿姐要煮茶嗎”

“不必了,你這一屋子刺鼻的酒味,熏得我哪還有心情喝茶”

“奧,我這就開窗透氣”他說著,已經係好衣帶,起身開窗,隨後試著問道:“怎麼,今日……恩房沒有過來陪你嗎?”

我沉默片刻抬頭看進他的眼睛裏:“恩房走了,她不會再回來了”我盯著他絲毫不驚訝的眼睛,知曉一切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她昨夜舉劍傷了嬴政,如今與修緣已經在逃亡的路上,也不知這往後風裏雨裏顛沛流離的苦,她吃不吃的了”

“對不起……”他深深垂下頭,張了幾張的嘴似乎是要解釋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有出口

我淡淡笑了笑,上前覆住他的手:“畢之,謝謝你,讓她昨夜先來找我。也謝謝你,助她破繭成蝶”

“阿姐不怪我?”他有些驚訝

我搖搖頭,想說不怪他,卻莫名其妙晃下眼淚來,終究抻了抻衣袖,指指他榻角上我放下的書卷:“對了,《製分》那一章我以收尾,等你潤過色後,《韓非子》一書,便算成了!你趕緊看看吧”

畢之移目,隨著我手指的地方尋到竹簡,隨後展開略掃了一遍:“還不錯,依我看,無需潤色已經挺好了”

“不必哄我,我的文筆我清楚”

“那好,等我改過,便墜上阿姐的名字”他隻憂傷淡淡,還撫著書輕笑

“不必署名”

“為何”他抬起頭。似有不明白

“女子終究不能被世界公平對待,即便有百家爭鳴之盛,仍有一二不明之人輕視女子,此書若想廣為流傳,不屬姓名也好”

“既如此,阿姐思慮甚遠,畢之縱有不甘,也隻能如此安排”

我深吸一口氣,咽下一口唾液:“我想著,你應該用的上,所以,這幾日盡快寫了出來”

他抬起眼,疑惑的看著我:“我用的上?用到哪裏?”

“如今秦國延續小師父的法度和思想治國,可許多東西嬴政和別人都是搜不全的!”我歎了口氣,索性也不再彎彎繞繞:“我的意思是,你找人謄抄過後,就親自送到嬴政那裏吧!或許,看在這番政治功勞上,可以保你一命”

他愣愣的看著我,片刻,也歎了口氣:“當年韓非馭國之才,尚不能保全一命。今日隻憑如此,怕也不免一死!”

“時隔多年,嬴政以不再是那個衝動任性的嬴政。於他而言,君國大計麵前,早已超越個人嫌隙。況且,你也不是小師父,並沒有奪他妻,他又何故非要致你於死地”

他定定的看著我,眼睛裏閃過一絲哀傷,手也突然握了個緊,最終卻還是坦然一笑:“他為了你,已經多年不踏後宮半步,多年不曾聽說寵幸哪個妃嬪,此番大業以成,剩下的心願便是娶你。的確沒什麼閑情與我計較,所以,阿姐不用為我性命擔憂”

“嬴政並非為我才不入後宮,而是為了衍夫人。我們也都看得明白,衍夫人之死,嬴政的難過是真的”

“不過也是因為那個女人與你有幾分相似而已,阿姐彈彈手指便能將她收拾幹淨,又何必常常掛在心上”

“初初可能的確因為相貌相似,可後來就不是了,那是一個會對他笑、對他媚、對他好的女人,又剛好與我有幾分相似的女人。而恰恰,這些好,這些媚,這些笑,都是我不能給他的。所以,生死算計上,她的確比我嫩了些。可要論嬴政心中最重,她當仁不讓”我不知曉當初殘忍殺戮衍夫人,是真的因為她妨礙了我,或是危及了恩房,又或者是我依舊驚懼贏新的詛咒成真。這些原因,我分不清,亦不想給自己答案,我怕我隻會更惡心自己,如同惡心嬴政一般。

“可他依舊在準備著娶你,外麵那些忙碌的宮婢都是為了準備一場婚禮。你是明白的,這場大婚為誰而準備”畢之喉間上下動動,垂下眼瞼去:“你,真的會嫁給他嗎”

不會。大不了一死而已。

“即今日起,我便要入四皓祠學習宮中禮儀,日後,恐怕會鮮少見麵了”

“什麼?!”他愕然抬起頭,迅速反手抓住我:“不能去,這是要囚禁”

我知道……恩房刺殺之後,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嬴政豈會不知是我所為,如今借習禮之說監禁,一方麵是想斷了我對恩房的幫助,二來,想是為我的出逃再設圍牆。隻是,他實在不用這般警惕,因為,我所有的力量都已經用完,如今枯做等死之人而已,什麼樣的安排自然無甚差別。

“《韓非子》一書,與安定百姓、設定製度,規範倫常,都會有幫助。你盡快送過去吧!”我抽出手,站起身,散了散衣袖,目光還是忍不住掃過那枕邊畫卷,有些話終是沒有辦法出口

來之前,我本想與他說說贏綾的事,畢竟是一個尊貴無比的公主,耗掉了寶貴的半生來等待他。一個至今未嫁,一個至今未娶。若能因此共結連理,也不失為一個保住性命,又不負紅顏的好方法。但當我看到他如此寶貝那副畫的時候,我再也無法張開這張嘴

“我不會向他低頭!”畢之的聲音再次提高,像是擔憂我聽不見,心不痛:“我不會向他卑躬屈膝俯首稱臣!也絕不會將此書相奉”

“畢之,你我曾風雨同舟,一路相伴至今,無論如何,請你保住自己,否則,你若有何不幸,無論我是否甘心,終隻能跟隨”我說完,散散衣袖踏出房門,狼狽而逃。

畢之,我實在沒有權利拖累於你,更沒有理由再讓你為我出生入死。剩下的日子,不過是想全力保住你。

我用自己的命做一次賭注,願你能贏。

茫茫俗世,隻此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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