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點多了,陸陽早告辭了,看電影回來的康婷也睡著了,白金明卻依然毫無倦意,腦子裏翻來覆去還想著工商銀行裏的人和事。
銀行的班子調整可能就在最近這段時間,他必須掌握絕對的主動權,要保證搞垮或擠走周國鎮,一勞永逸地解決工商銀行的領導權問題。在這裏,目的和手段都是很清楚的,他的目的是建立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能幹事的領導班子,完全不是為了整周國鎮——周國鎮現在如果不占著行長的位置,如果還像許多年前那樣提攜他,他白金明決不會把自己當年的恩人當作對手來攻擊的。就算周國鎮真貪汙了十萬八萬,他也不會攻擊。
周國鎮偏不識相,硬堵他的路,還給他使壞,3年前組織部幹部處王處長到工商銀行考察,提他做副行長時,周國鎮就有了危機感,就看出他遲早有一天會取代自己。所以,老東西不但沒說他的好話,還說了他不少壞話,說得巧妙而惡毒。
據王處長事後透露,老家夥先說他對業務還是比較熟的,領導能力也有,接下來一個“但是”就壞了。老家夥的原話是:“……但是,白金明這人心術不太正。有野心,喜歡拉幫結派,年紀輕輕就把官場上那套東西全學會了。當辦公室主任時就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好在來考察的王處長和他關係不錯,向上彙報時把周國鎮這些話都抹去了,他才順利地當了副行長。
今天和周國鎮的戰事就是在那時埋下導火線的。那時白金明心裏很恨,卻不能和周國鎮開戰。在這一點上,他是聰明的,自知自己剛上來,還沒有可能馬上接替周國鎮當行長,對周國鎮非順著點不可——不但順著,還盡說周國鎮的好話,說自己是周國鎮調來的,又是周國鎮提起來的,知遇之恩永難報答。因此,自己總是不敢怠慢的,常想著唯有多幹工作,幹好工作,才對得起老行長一片苦心。
前年6月以後,周國鎮和黨委書記老孫為中心、核心的問題生出了矛盾,白金明在長達近兩年的中心、核心之爭中基本上是中立的,除了在非常必要的時候把非常關鍵的話傳一傳外,沒直接介入其間。當然,他也沒閑著,有關部門和有關領導那裏是常跑的,直跑到市裏有關領導都知道工商銀行的班子不團結,兩個月前明確批示調整,他才歇了一陣子。
他歇下來,周國鎮才恍然大悟起來,便想和他休戰,以表示班子是團結的。這是周國鎮的緩兵之計。然而,當周國鎮自知危機深重,便先發製人,做起了摸小董屁股的文章……
白金明想,在調整領導班子的矛盾中,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像周國鎮那樣,抓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做文章。小董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即便他真在辦公室摸過小董的屁股又怎麼樣呢?當然,他沒在辦公室摸過,他和小董的關係沒有任何人知道。
今晚再一想,覺著周國鎮能走到這一步也不是壞事。周國鎮把事做得這麼絕,他就沒必要再感到愧疚了。原先在有關領導那裏說周國鎮的壞話,尤其是把那封對周國鎮極不利的信和錄音帶寄出去,他是有些愧疚的。現在這愧疚就沒了,以不仁對不義,兩下裏扯平了。
那封信還是講政治鬥爭道德的,內容是虛構的,但沒涉及一點生活作風問題,都是政治問題。主要是講周國鎮對黨的領導和黨的方針政策不滿。
信和錄音帶寄出後,一直沒看到什麼動靜,白金明又寫了封信去催,且引用了中央文件上關於領導權要牢牢掌握在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手中的話。至於工商銀行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是誰,白金明可沒講,他不傻。
兩封信上都沒署真名,都是寫的“工商銀行幹部職工”,就是日後傳出來也不怕,誰也疑不到他白金明頭上。老孫為核心和中心的問題與周國鎮爭了兩年,能不寫這種信麼?沒準也真寫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