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夏令時的七八點鍾,天還沒黑下來,夕陽的餘輝仍徘徊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久久不願退去,高樓廣廈支撐起的城市上空竟是一片絢麗輝煌。下午下了場暴雨,天很涼快,人民路256號大樓上的住戶們,把慣常開著的家門大都關上了。幾乎沒有誰注意到一個中年公安人員帶著兩個便衣上樓走進周國鎮家門,就連住在一樓樓梯口,開著門的李四民都沒注意到。

看到周國鎮之前,李四民正為侄子的事一籌莫展。

鄉下嫡親侄子狗娃來家3天了,是背著一屁股債和一大包電話消毒器來的。狗娃一來就說,他那衛生材料廠完了,貸款還不了,工資發不出,從他這個廠長到下麵合作的夥計都急得要跳樓。實在沒辦法,幾十口子一起出來搞推銷,死活得把積壓的電話消毒器賣掉,要李四民一家幫著聯係賣。

這讓李四民作了難,他們老兩口一輩子幹車工,幹到前年退休,隻認識車床和玩車床的工人,不認識一個當官用電話的;女兒、女婿也是工人,一個在80裏外的郊區煤礦幹掘進,一個在汽車修理廠幹保管,都不是辦外交的料。李四民又不能說不辦,往日狗娃廠子紅火時可沒忘過他這個做叔的,逢年過節,香油大米老是往城裏送,有時還送酒來,他這輩子喝過的幾回好酒都是狗娃送來的。

於是乎,李四民拉下臉皮,陪著狗娃四處跑。但凡熟悉的工廠都去了,電話消毒器沒賣掉多少,6元8角一盒的“紅塔山”倒搭上了3盒,搞得老伴的臉色很不好看。

見到周國鎮後,李四民突然有了主意,在飯桌上吃著飯就說:

“狗娃,咱不能這麼瞎跑了!咱跑不中用,我是個退休工人,你是個農民,誰會買咱的賬?咱得想別的法。”

狗娃心灰意冷:

“叔,我沒別的法了,送禮給回扣我沒錢,我隻能憑這張臉皮踹了。”

李四民道:

“人家不買咱的賬,會買銀行的賬,剛才和我打招呼的那人就是市銀行的周行長,住三樓,咱去找找他,沒準事就解決了。他們銀行本身就有很多電話,電話消毒器自己可以用,也能叫別人買。”

狗娃樂了,筷子一摔:

“嘿,我的叔,你咋早不說?銀行行長是大拿,哪個單位敢不買他的賬?!走,咱這就去找他,他叫周什麼?”

“叫啥大號咱不知道,反正是行長!”

女兒玉玲在一旁道:

“我知道。叫周國鎮,是工商銀行的行長,聽說快下台了。”

狗娃一聽就急了:

“叔,那咱更得快去,周行長一下台就不好辦了!叔,我看這麼著吧,我馬上出去買點東西,窮歸窮,百把二百我還拿得出,買好東西咱就去。”

玉玲道:

“我看還是先別去,隻怕周行長現在就不當家了,我聽樓上白副行長的愛人康姐說,周行長不提前離休也得調走,白副行長馬上要提行長,咱要找不如找白副行長。”

李四民的老伴也插上來道:

“玉玲說得是,就是周行長不下台,咱也不如找白副行長。白副行長家的小康和咱有來往,早幾年玉玲又幫他們兩日子帶過孩子,這忙他也許會幫。”

狗娃大有絕處逢生的感覺,忙不迭地說:

“行,行,我都聽你們的,你們說去見誰,我就去見誰!”

狗娃三口兩口把碗裏的飯吃完,抬腿就往門外走。

李四民問:

“你哪去?”

狗娃道:

“去買東西!”

李四民遲疑了一下,說:

“煙和酒別買了,‘紅塔山’煙還剩7盒,你上回帶來的洋河還有兩瓶!”

老伴不高興了,當著狗娃的麵就撂下臉,衝著李四民道:

“真難為你活了這麼大歲數!給人送禮興送7盒煙的麼?送一條都是少的!還有你那酒,啥牌子?能拿出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