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什麼也沒說,徑直往動物園去。
在蛇館的大玻璃窗前,我們手拉手站著。她的手很小,上麵盡是冷冷的汗。
我們好半天都沒有出聲。
後來,一條綠色的蛇向我們爬來,它的頭很大,身上滿是花紋。它吐著芯子,白色的肚皮貼著玻璃。
“你要走嗎?”她看著蛇,小聲問我。
我一愣,問她:“你怎麼知道?”
“作文上寫的嘛。”她說。
我想起來了,我在作文中不止一次寫過西雙版納,在我的心目中,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望著聰明絕頂的她,我點了點頭。
“喜歡我?”她突然問。
我的臉一下子變熱。
“喜歡我?”她又問,依然沒有看我。
我低下頭,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嗯”了一聲。
她笑了,好像很開心。
“這條蛇懷寶寶了。”她的語氣十分肯定。
“你怎麼知道?”
“我也屬蛇嘛。”她輕描淡寫地說。
那天,我們在動物園裏很長時間,一直在蛇館前。累了,就坐下,坐累了,再站起來。
天邊出現彩霞,紅紅的,讓人沉醉。
她從褲子的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停頓了一會兒,塞進我的手裏。
她說:“回家吧,你媽媽要著急了。”
我點點頭,鼻子很酸。
那天,我十分聽話地回到家裏,向父母交待了自己準備離家的事實。父母沒有過多地責怪,反而在晚餐的時候加了一道我喜歡吃的菜。
我很輕鬆,吃完飯就睡了,睡得很香甜。
從那天起,我的心變得很安寧。
我和苗再也沒有見過麵,我雖然很想她,但再也沒有勇氣去找她。不久,我到離家很遠的寄宿高中讀書,一讀就是兩年。兩年後,我考上了外地一所默默無聞的普通院校,雖然如此,我畢竟穿越了“世界的盡頭”。
上學臨走的前夜,我以前的一個同學到家裏來看我。我突然向他問起苗的近況,想不到,他卻用吃驚的眼神看著我。
他說:“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我也看著他。
“你真不知道?”
我搖頭。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苗死了,兩年前就死了,在動物園的蛇館前,自殺了。”停頓了一會兒,他又說,“她的父親也自殺了,母親瘋了,就是這麼一家人,一夜之間被寂寞的風給拆散了!”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憂傷。
§§第五輯 偶爾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