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詰囚徒無心了舊案 射猛獸輕敵受重傷(1 / 3)

話說雍洛把劉良、胡等誅除盡絕,跨進中艙,忽見一人披發浴血,撲近身來,大吃一驚。那人伏在艙板,扯著雍洛衣服,哭喊道:“好漢救命!”

雍洛聽那人出了聲氣,仔細一看,知是被賊傷害的人,忙用手挽起道:“賊人已經殺盡,起來慢慢地說。”那人爬起來。此時陳音手提包裹,也進中艙。

雍洛正要盤問那人,陳音道:“且把外麵打傷的賊人綁縛好了,再問別的。”

雍洛醒悟,尋了一根麻繩,跳到船頭,把那大漢捆了,提進中艙,撇在船板上,與陳音坐下,問那人道:“尊兄哪裏人氏?要向何往?”那人拭淚道:“不才姓桓名魁,忝為宋國樂正。吾兄名魋,官授大司馬之職。此行要往吳國去見伯太宰,有密事相商。在濉陽動身就雇了胡的船,自己帶了十二個從人。一路上那胡甚是殷勤小意。今日到了楓橋,我要趁風直行,他說他有要事,須在楓橋耽擱半日。我哪裏拗得過他,隻得由他。哪曉得他賊心賊膽,勾引強徒,到這荒僻地方,把我的從人一個個拋下水去。我嚇得魂飛魄散,隻喊救命,被一賊人一斧砍傷額角。幸蒙好漢相救,感恩非淺。從人死了不關緊要,我隨身的寶重此時不及清檢,不曉得有無損失。”說罷,也不問二人的姓名,隻兩隻眼睛向四麵閃的。

陳音見了,隻鼻子裏哼了一聲,向雍洛道:“你隻問問這賊漢,那胡、劉良為何到了這裏就罷了。”雍洛心中也是十分不快,便向賊漢喝道:“你叫甚麼名字?把你與劉良這班賊人同謀的來由,從實說來!饒你不死。”那漢子呻吟著,答道:“我叫曹阿狗。那劉老大同胡老三,本不是此地人,五六年前到的此地。原隻駕一隻小船,常靠在楓橋地方。我有至好弟兄,叫陸阿牛,就是剛才被好漢打下水去那個,要算楓橋的頭等好漢。劉老大二人同我們混熟了,便商量做那殺些不關要緊的人,劫些不傷天理的財。不過五七轉,便換了一隻大船,就把我們平日手下的弟兄做了水手,便闊壯起來,膽也粗了,手也滑了。且喜兩三年來,上天保佑,事事順遂。今天午後,劉老大來尋我們,說胡老三裝了個大生意來了,隻因有十幾個從人,怕一時做他不下,約我們一同上船相幫,不想遇著好漢。這宗事我們隻做過三五十轉,今晚實係初犯。我還有一百三十幾歲的母親,求好漢饒命,再不同胡老三劉老大們一道了。”雍洛笑道:“三五十轉,還是初犯?你的年紀大約不過三十歲,哪裏有一百三十幾歲的老母?真正胡咬!隻是劉老大、胡老三同那阿牛都是你的好弟兄,你說再不同他們一道,我要你同他們一道去,才算得交情。”阿狗急急分辯道:“我平日是極不肯講交情的,好漢不要錯認了!”

陳音與雍洛不禁哈哈大笑。雍洛道:“此處叫甚麼地名?”阿狗道:“此地叫蓼葉蕩,我們在這裏做這宗事,才得十六轉,實係不曾多做一轉,求好漢原情。”陳音又大笑不止。雍洛道:“這宗蠢東西,留在世間做甚?”舉起熟銅棍劈頭打去,隻聽叫了一聲,同著老大老三阿牛們仍是一道兒去了。桓魁見了,嚇得籟簌地抖。雍洛還待要替桓魁處分,陳音立起身道:“我們去罷。”雍洛心中明白,隨同起身。桓魁口裏格格格地說道:“承你二位救命大恩,等我取幾兩銀子送與二位喝杯酒也好。”二人不理,跨出中艙,陳音在劉良左肋拔了弩箭,一齊跳過小船。兩個船家嚇得哆嗦在一堆。陳音叫船家仍然開回楓橋,船家諾諾連聲,將船撐轉。雍洛道:“桓魁今夜在那船上一人沒有,不曉得他怎樣擺布?”陳音冷笑道:“我們今晚倒錯救他了,這樣的醃臢東西,管他做甚?”雍洛點頭。陳音既不管他,做書的也隻好不管他了。

不過一個更次,已到楓橋。二人在船上消停一會,又叫船家弄飯吃了。

天將發曉,雍洛取出二兩銀子,給與船家,船家稱謝不止。陳音二人跳上岸,趁早涼行走。不止一日,將到濟南地界,地名石牛鋪。見許多人圍在那裏,雍洛擠人人叢中,見是兩輛囚車,兩個囚犯,一個老的,年約六十餘歲;一個少的;年約三十餘歲,都是垂頭喪氣。雍洛擠出來,對陳音說了,陳音道:“不關我們的事,管他做甚?不如在這酒店裏買碗酒吃。”二人走進酒店,酒保遞上酒菜,雍洛忍耐不往,向酒保問道:“門外這兩個囚犯是甚麼人?”

酒保因店中無人,盡有閑工夫白話,便站在那裏應道:“說起這話,是九年前的事了。那個年輕的名叫魏蒲,平日與一個名叫韓直的,專做些劫財拐人的事。九年前正月,他二人不知做了些甚麼事情,韓直在家中被人一刀戳破小腹死了。韓直的娘,也在房中自勒而亡。過了兩天,鄰家才曉得。大家猜疑一陣,因為魏蒲平日是天天要到韓直家中的,近來不見蹤跡,一定是他二人不是因分贓不勻,定是挾嫌傷命,便報到官府,派差去拿魏,果然逃得無影無蹤。這情形越是真了,便四處搜緝。直到今年四月,始在那個年老的囚犯家中拿獲。年老的姓江,名叫江誠,平時專做些窩盜分贓的事,無惡不作。上年三月裏,他窩藏的人拐了田家的女兒到家,逼作媳婦。田家失了女兒,告到官府。後來漏了聲息,打探的確,官府派了兵役,圍家搜拿。不但把田家的女兒搜出,領了回去,連魏蒲也一齊拿獲。如今是解到府裏去,大約一訊之後,就要斬頭。倒是一個絕好的果報錄。”雍洛道:“你說韓直是魏蒲殺的,既無人眼見,又沒得個確據,安知不是比他們更狠的強盜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