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雪天樽酒鄭媽傾生 日夜笙歌杜鴇設計(2 / 3)

有一個時辰,賈興轉來,提著一隻肥雞,一塊豬肉,兼有些蔥薑食料,揭了箬笠,跳上船來,把篷蓋好,連酒罐一齊放下道:“離此三裏才有個小集鎮,好在酒菜都有,火速弄來吃了好趲程。”仇三接去,灶裏添了些火。

半個時辰,煮熟了,分作兩盤,酒也燙暖了,用了一把小壺盛了半壺,連菜遞進中艙。鄭氏接來安放好,便斟了一杯酒,先吃起來,又叫衛茜吃兩杯。

鄭氏平日是喜吃兩杯的,遇著這樣雪天扁舟悶守,正是用得著酒的時候,便盡量地吃。不過五七杯,酒便沒了,叫道:“船家,酒還有麼?”賈興道:“有,有,還多哩!”遞壺出去,卻滿滿盛了一壺遞進來。鄭氏接了,眉歡眼笑,滿滿斟了,到口就幹,又逼衛茜再吃兩杯。衛茜酒量最淺,吃了一杯,第二杯實難吃完。正待叫船家盛飯,忽見幹媽眼斜口張流出涎來,倒臥鋪上,急問幹媽怎麼樣。想用手去扶她,不料自己也是頭暈手軟,坐不穩倒了下去,隻聽得船上兩人在後梢拍手笑道:“著了!著了!”此後便人事不知。

原來先半壺酒是好的,後來滿壺放了麻藥,因此鄭氏與衛茜著了道兒。

賈興便對仇三道:“還是依我的主意,老的一個結果了她,隻留下小的穩妥。”

仇三道:“老的也好值十來貫錢,丟了可惜,還是依我的主意,分作兩起安置。”賈興道:“老三,倘若到了那時聲張起來,誤事不少。你總依我的好。”

仇三應了,便一齊鑽進中艙,先把鄭氏的穿戴剝取下來,然後扛著掀開篷,摜下水去。可憐鄭氏一片好心,竟自糊糊塗塗淹死湖中。二人理好篷又進艙來,打開那個包袱,卻也有百十兩白銀、七八兩黃金,釵環簪珥略有幾件,好不歡喜。賈興道:“此去肖塘不過十三四裏,我們此刻就開船,到了那裏就是我前日對你說的那主兒。這個女子的模樣兒至少也得取他三五百金,你我都有得日子過了。”仇三聽了,喜之不盡,把被蓋替衛茜蓋好,一齊出艙,急急吃飽了,便解纜推篷,打槳開船,望肖塘而來。

此時風雪仍大似上半日,那船行得極快,想是酒暖手活之故。申牌時分,到了肖塘。賈興叫仇三在船看守,他去叫那主兒把車子來接,仇三答應。賈興戴上箬笠,匆匆上岸而去。不到半個時辰,賈興跟著一輛車子,到了船邊。

車裏走下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上了船。賈興引進中艙,把衛茜指與婦人看了。婦人笑嘻嘻對賈興道:“你在哪裏弄來這樣的寶貨?真虧了你!隻是八百金之數太多,三百兩罷。”賈興道:“嘻!你那霍嬌奴、曹鳳姐,可趕得上嗎?你也是四百兩一個弄來的,這樣好一朵未破蕊的牡丹花,一年半載怕不替你掙上一萬八千?聽說吳王在各處選取美女,你隻把她教會歌舞獻上去,除賞你十萬八萬不算外,怕還封你的國丈娘娘,子子孫孫都是王親哩!”

婦人笑道:“休要油嘴!就是四百兩。”仇三蹲在一旁,望著婦人,一言不出。賈興道:“六百兩再不能少了。”婦人沉吟了一會,又把衛茜端詳了一會,說道:“五百金,此是頭等身價,再多是多不去的。”賈興故意望著仇三,為難片晌。仇三會意,道:“大哥看破些,就是這樣罷。”婦人望著仇三笑道:“還是這位大哥爽快。”賈興也就允了。婦人懷中取出三百兩紋銀,遞與賈興道:“再有二百兩,同我取去。”賈興收了銀兩,交與仇三收好,將衛茜抱起下了船,安放在車裏,婦人跟著上了車。賈興對婦人道:“我剛才對你說的她的情由,你莫忘了。”婦人道:“我自理會得,任他是劍仙俠女,到我手中總要降服的。”賈興笑了,隨著車兒一路行去。仇三在船上等到天將傍晚,賈閃回船,懷中取出二百兩銀子,放在艙板上,去了箬笠,雨雪仍然不住,蓋好篷,點起燈,洗了手腳,重新燙酒燒菜,二人開懷暢飲談笑一會,打好主意,乘夜開船去了。後文自有交代。

且說肖塘地方,是個水路交通之區,商物聚會之所。閭閻整齊,車馬輻輳,十分繁盛。自從管子在臨淄創設女閭以安商賈之後,各國互相效尤,凡熱鬧城市,都有女閭。那買衛茜的人名叫寶娘,姓卻不止一個,隻認她最後的一個姓杜。杜寶娘閭中霍嬌奴、曹鳳姐,是頂出色的尖兒貨。還有甚麼鷹兒、燕兒、紅兒、翠兒,都是些應時貨色,不過幫襯場麵而已。今日買得衛茜兒,覺得嬌奴、鳳姐,一齊減色,又是個年紀正好含苞未吐的鮮花,心中好不快活。衛茜的來曆賈興已對她說明,隻說鄭氏安放在別處,不曾說出謀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