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陳音在樹上為難了半晌,想道:“此刻由牆頭進去的話不要說完了,我想且由樹上直到大門,既已繞過三道木卡,或者大門地方倒不十分提防,可以進去,亦未可知。”定了主意,攀枝拂葉,矯捷如猿。走不多遠,下麵有人喊道:“乙哥,你看那樹上不是一個人嗎?”陳音吃驚非小,心中一急,伏在樹上不動。聽得一人答道:“你真喝醉了,這時候甚麼人肯到樹枝上去?走罷!”陳音聽了,心中一寬。又聽那人道:“乙哥,你不要說我醉,你仔細看那裏一團黑影,那人還在那裏搖搖擺擺哩!”陳音聽了心中一急。一人答道:“就是你手指的地方嗎?”那人道:“正是。”一人笑道:“說你酒喝多了,醉眼朦朧,你隻是不服,那是一棵杈槎,一團黑影是個鴉巢,風吹著搖擺。不要在此胡混,快快巡哨去!”倒聽那人笑了,口中糊糊塗塗道:“乙哥,到底多幾歲了,吃了酒,眼眼有點發花。”說著話,掌著火把去了。
陳音才寬了心,一口氣躥至正南,望那三道木卡,更鼓不絕,恰是三更一點。
火球照耀,刀矛整齊,所踏的樹枝離大門不到二丈,果然人都集在三卡,大門處不過三五人坐在那裏。一縱身上了大門的門樓上,循牆而進,躡至第二層屋脊,雖說下麵防守的人不少,卻無一人瞧見。望正廳上火光照得透亮,往來巡哨的絡繹不絕。望綰鳳樓上仍似前兩夜靜悄悄的,望南的門卻大大敞開。想來必是前兩夜開窗踏板有了形跡,因此另設機彀。卻正望著一口劍,仍是清清白白、端端正正懸在原處。到了此際,顧不得許多利害,連躥帶躍直上正廳。正待撲上桂樹,眼前黑影一現,風聲一響,一件兵器劈麵打來。
陳音急向左邊一躥,恰恰讓過。那人已出聲大喊道:“屋上有賊!”下麵聲如雷轟,內外俱應。陳音見勢已急,隻得穩住心照應四麵。那兵器又橫腰掃來,陳音用手中牛耳尖刀一格,卻十分沉重,雖被格開,一隻膀臂已震得麻木,急急轉身逃走。哪曉得那人躥高的本事也不弱,緊緊追趕,趕至二層屋上,四麵火光衝天,陸續有人扒上房來,有用箭射的,有揭瓦打的。陳音此時眼觀四麵,耳聽八方,哪裏敢絲毫怠慢。火光中見追趕那人正是椒衍,手中兵器是根齊眉鐵棍,一眨眼已離身不遠,一根棍由背後拄來,恰恰側麵又有屋瓦飛到,陳音把身一伏,棍摔個空,隻聽嘩喇喇一片聲響,卻是飛瓦碰在棍上碰得粉碎。陳音用個鯉魚奔灘勢,早躥在大門的門樓上,見大門一帶刀戟如麻,齊聲呐喊:“賊已到此,快快放箭!”一霎時箭似飛蝗般向上射來。陳音或撥或躲,幸喜未著一箭。焦躁道:“不將椒衍退去,怎能脫身?”
無奈手中的刀太短,不能得力。心中一急,計上心來,用手在囊中掏取鐵彈,正待發出,隻聽椒衍喊道:“休使暗器!”陳音一驚,私念道:“他如何就會知道?”回頭一看,見椒衍用棍一格,一個金黃色的家夥嘡的一聲格去數丈遠。陳音趁這空裏回手一鐵彈,恰好打著椒衍的右眼,血光一冒,“噯喲”
一聲倒在屋瓦上,一棍鐵棍嘩喇喇從屋瓦上滾下,卻聽有人在下麵也是“噯喲”一聲,與椒衍相應。這些人見椒衍傷了,就成了蛇無頭而不行。諸倫雖在下麵吆喝,瞎吵瞎鬧有何用處。陳音此刻抖擻精神,鐵彈蟬聯而出,向前的都被打倒,在大門口放箭的也被打傷三五人,大勢便亂了。陳音從箭林中一躥到了樹枝,跳躍如飛,不敢向木卡處走去,轉到西麵樹枝盡處,早到壕邊。雖遠遠聽得人聲,鼎沸,眼前卻無一人,躥過壕溝,徑上石橋,回頭見火光蜿蜒已到壕邊,更鼓早已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