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太平卻又冷笑了:“不過,我肖某可不是秀才爺和王大爺,終沒落到這惡狗的號子裏去。老子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吧?三十六計裏還有一條‘走為上’呢。真不行,老子就歇了鎮上的窯,帶著掙下的銀子走人。那一萬二百五十一兩銀子叫他自己從煤窯裏掏吧!他要敢四處追我,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他貪墨的證據到巡撫衙門告他!”
玉骨兒聽得這話,不禁有些慌:“肖大爺,你……你若真走了,橋頭鎮不就完了?這鎮上的煤窯誰伺弄?”
肖太平歎著氣說:“這我就管不了了,終還有白二先生和李五爺,讓他們先頂著,待得過些年,錢寶山離了漠河,我再回來不遲……”
玉骨兒心裏更冷。肖太平若是真走了,她的麻煩就大了。一來煤窯不興,花窯必衰,再沒有那麼多銀子好賺;二來沒有肖太平這大個子在前麵擋著,錢大人勢必得瞄上她,沒準就會瞄出個謀殺命案來;三來自己手下又用著肖太忠一幫窯丁,若無肖太平的威勢鎮著,隻怕也會有麻煩。
於是,玉骨兒便溫存地摟著肖太平,細聲細氣地說:“肖大爺,這你可得想好呢!現如今真到非走不可的地步了麼?就算你把掙下的銀子都帶走,也是個死數吧?橋頭鎮的煤窯你帶不走吧?這些窯可都是搖錢樹呀,每年總能搖下上萬兒八千兩銀子吧?真走上三五年,那不虧大了?”
肖太平一怔,不做聲了。
玉骨兒把肖太平拉到窗前,指著窗外橋頭鎮上的景致,又說:“剛才,你還說起同治八年,你想想,同治八年這鎮上是啥模樣?這十二年過去,如今的橋頭鎮又是啥模樣?你看看這條盛平路,兩邊的店家都滿了,連錢莊票號都有了三家,你就忍心甩了它,毀了它?”
看著盛平路上的風物景致,肖太平也很動情——這一片繁華實是他肖太平和他的煤窯一手造就的哩,對錢寶山氣歸氣,真要就此離去,他也實是不忍。
肖太平這才和玉骨兒說:“我也是隨便說說,不一定真走的。我隻是氣,想想,真恨不能就做個撚子的二團總,反了這狗日的官府。”
玉骨兒笑道:“算了,我看,你既別走,也別反,就把這窯弄下去。我也知道,窯就是你的命,硬趕你走,隻怕你也不會走的。說實話,我也不想讓你走。你一走,窯一敗,誰還到我這暖香閣來耍?你肖大爺不容易,我玉骨兒就容易麼?當年我不連腚都賣給你了?你若是和我有一絲真情義,都不該說出走的話來氣我。”
肖太平想著當年和玉骨兒在小花船上的情形,動了真情,緊緊摟著玉骨兒說:“別氣,別氣,就衝著你這有情有義的玉骨兒,我也不走了。”
玉骨兒果然有情有義,當下便吊著肖太平的脖子,將肖太平墜到了床上,可心盡意地和肖太平做起了那事。肖太平開初仍是心事重重,沒有多少想做的意思,可禁不住玉骨兒風情萬種的撩撥,就漸漸地來了興趣和精神,待得玉骨兒跨到身上時,滿眼滿心已全是香軟的白肉了……
到離開暖香閣時,肖太平心情好了許多,親著玉骨兒的香腮說:“……玉骨兒,整個橋頭鎮也隻有你最知我的心。是哩,我真是離不開這些窯的,不是為奪王大爺的窯,還沒這一出哩!現在王家窯總算到了我手上,我也不能算太虧。我想好了,這一萬二百五十一兩銀子老子就給錢寶山!不一次給,是慢慢地給,權當王家窯五年不賺錢。另外咱這兒力夫早不缺了,三省四縣裏來這兒吃窯飯的人又多,老子還能在工價上找補些回來,也不怕誰鬧的。”
玉骨兒手一拍說:“這就對了嘛!這一來,你肖大爺沒準不虧反會賺哩。從良心上也是說得過去的,錢大人這樣黑心的詐了你,你降點工價也是自然,這叫有難同當嘛。”
送走肖太平,已是夜色迷朦的晚上。暖香閣門前甚是熱鬧,車馬轎子停了一大片。大紅燈籠下,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在施展著各自的手段招攬挑逗來客。形形色色的男人三五成群地往門前擁。燈火通明的院子裏,打情罵俏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默默看著這熟稔的一切,玉骨兒心情極是舒暢,認定自己這日做了一件聰明事,不但保住了暖香閣的娼盛,也在一個曆史性的重要關頭救下了橋頭鎮未來的繁榮。玉骨兒真誠地認為,橋頭鎮沒誰都行,就是不能沒有她和肖大爺。橋頭鎮沒有她和肖大爺,沒有肖大爺的煤窯和她的花窯還能叫橋頭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