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靈吉菩薩(1 / 3)

卻說那五十個敗殘的小妖,拿著些破旗破鼓,撞入洞裏,報道:“大王,虎先鋒戰不過那毛臉和尚,被他趕下東山坡去了。”老妖聞說,十分煩惱,正低頭不語,默思計策,又有把前門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鋒被那毛臉和尚和個豬臉和尚打殺了,拖在門口罵戰哩。”

那老妖聞言,愈加煩惱道:“這卻也無知!我倒不曾吃他師父,他們轉打殺我家先鋒,可恨!可恨!”叫:“取披掛來。我也隻聞得講甚麼孫行者,等我出去,看是個甚麼九頭八尾的和尚,拿他進來,與我虎先鋒對命。”眾小妖急急抬出披掛。老妖結束齊整,綽一杆三股鋼叉,帥群妖跳出本洞。

那大聖停立門外,見那怪走將出來,著實驍勇。看他怎生打扮,但見: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纓飄山雉尾,羅袍罩甲淡鵝黃。勒甲絛盤龍耀彩,護心鏡繞眼輝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錦圍裙,柳葉絨妝。手持三股鋼叉利,不亞當年顯聖郎。

那老妖出得門來,厲聲高叫道:“那個是孫行者?”這行者腳躧著虎怪的皮囊,手執著如意的鐵棒,答道:“你孫外公在此,送出我師父來!”那怪仔細觀看,見行者身軀鄙猥,麵容羸瘦,不滿四尺,笑道:“可憐!可憐!我隻道是怎麼樣扳翻不倒的好漢,原來是這般一個骷髏的病鬼!”

行者笑道:“你這個兒子,忒沒眼色!你外公雖是小小的,你若肯照頭打一叉柄,就長三尺。”那怪道:“你硬著頭,吃吾一柄。”大聖公然不懼。那怪果打一下來,他把腰躬一躬,足長了三尺,有一丈長短,慌得那妖把鋼叉按住,喝道:“孫行者,你怎麼把這護身的變化法兒,拿來我門前使喚!莫弄虛頭!走上來,我與你見見手段!”

行者笑道:“兒子啊!常言道:留情不舉手,舉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兒重重的,隻怕你捱不起這一棒!”那怪那容分說,拈轉鋼叉,望行者當胸就刺。這大聖正是會家不忙,忙家不會,理開鐵棒,使一個烏龍掠地勢,撥開鋼叉,又照頭便打。他二人在那黃風洞口,這一場好殺:妖王發怒,大聖施威。妖王發怒,要拿行者抵先鋒;大聖施威,欲捉精靈救長老。叉來棒架,棒去叉迎。一個是鎮山都總帥,一個是護法美猴王。初時還在塵埃戰,後來各起在中央。點鋼叉,尖明銳利;如意棒,身黑箍黃。戳著的魂歸冥府,打著的定見閻王。全憑著手疾眼快,必須要力壯身強。兩家舍死忘生戰,不知那個平安那個傷!

那老妖與大聖鬥經三十回合,不分勝敗。這行者要見功績,使一個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一把,吹口仙氣,望上一噴,叫聲“變!”變有百十個行者,都是一樣打扮,各執一根鐵棒,把那怪圍在空中。

八戒躲在那大石後麵看得清楚,他趁著混亂跳將出來,舉著釘耙就衝向那怪,那怪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頭,望著巽地上把口張了三張,嘑的一口氣,吹將出去,忽然間,一陣黃風,從空刮起。好風!真個利害:冷冷颼颼天地變,無影無形黃沙旋。穿林折嶺倒鬆梅,播土揚塵崩嶺坫。黃河浪潑徹底渾,湘江水湧翻波轉。碧天振動鬥牛宮,爭些刮倒森羅殿。五百羅漢鬧喧天,八大金剛齊嚷亂。文殊走了青毛獅,普賢白象難尋見。真武龜蛇失了群,梓橦騾子飄其韂。行商喊叫告蒼天,梢公拜許諸般願。煙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殘生隨水辦。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島蓬萊昏暗暗。老君難顧煉丹爐,壽星收了龍須扇。

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風吹斷裙腰釧。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難取匣中劍。天王不見手心塔,魯班吊了金頭鑽。雷音寶闕倒三層,趙州石橋崩兩斷。一輪紅日蕩無光,滿天星鬥皆昏亂。南山鳥往北山飛,東湖水向西湖漫。雌雄拆對不相呼,子母分離難叫喚。龍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處尋閃電。十代閻王覓判官,地府牛頭追馬麵。

這風吹倒普陀山,卷起觀音經一卷。白蓮花卸海邊飛,歡倒菩薩十二院。盤古至今曾見風,不似這風來不善。呼喇喇,乾坤險不炸崩開,萬裏江山都是顫!那妖怪使出這陣狂風,就把孫大聖毫毛變的小行者刮得在那半空中,卻似紡車兒一般亂轉,莫想輪得棒,如何攏得身?慌得行者將毫毛一抖,收上身來,獨自個舉著鐵棒,上前來打,又被那怪劈臉噴了一口黃風,悟空急忙是個避風法就此避過,隻是八戒沒有防備,把兩隻豬眼,刮得緊緊閉合,莫能睜開,因此難使釘耙,遂敗下陣來。那妖收風回洞不題。

悟空扶著回到八戒放行李之處,八戒睜不得眼,口裏不住謾罵那妖精胡亂弄風。悟空道,老孫也會呼風,也會喚雨,不曾似這個妖精的風惡!”八戒道:“似這般怎生救得師父?悟空道,“救師父且等再處,不知這裏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你眼醫治醫治。”八戒道:說的也是,我被那怪一口風噴將來,吹得我眼珠酸痛,這會子冷淚常流,哥啊,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說要甚麼眼科,連宿處也沒有了,我看我這眼是沒法治了”。行者道:“要宿處不難。我料著那妖精還不敢傷我師父,我們且找上大路,尋個人家住下,過此一宵,明日天光,再來降妖罷。”八戒道:“正是,正是。”

悟空將擔放在馬背上,牽了馬,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時漸漸黃昏,隻聽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聲。二人停身觀看,乃是一家莊院,影影的有燈火光明。他兩個也不管有路無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門首,但見:紫芝翳翳,白石蒼蒼。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蒼蒼半綠苔。數點小螢光灼灼,一林野樹密排排。香蘭馥鬱,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澗,古柏倚深崖。地僻更無遊客到,門前惟有野花開。他兩個不敢擅入,隻得叫一聲:“開門,開門!”

那裏有一老者,帶幾個年幼的農夫,叉鈀掃帚齊來,問道:“甚麼人?甚麼人?”行者躬身道:“我們是東土大唐聖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經,路過此山,被黃風大王拿了我師父去了,我們還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來府上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那老者答禮道:“失迎,失迎。此間乃雲多人少之處,卻才聞得叫門,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強盜等類,故此小介愚頑,多有衝撞,不知是二位長老。請進,請進。”他兄弟們牽馬挑擔而入,徑至裏邊,拴馬歇擔,與莊老拜見敘坐。又有蒼頭獻茶,茶罷捧出幾碗胡麻飯。飯畢,命設鋪就寢,行者道:“不睡還可,敢問善人,貴地可有賣眼藥的?”老者道:“是那位長老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