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鎮長點點頭,笑了笑。
諸葛雄起道:而我寫三年文章,寫一百萬字,哪怕隻發表十分之一,有東西在哪裏,很實在的東西放在那裏。所以我很難有打麻將的激情。
諸葛雄起道:是這個道理。但是我來做什麼?我也學你寫文章?嗬嗬!
兩人走到了臥佛寺前的太平橋上。這裏景致的確非常誘人。橋的背後,是連綿青山,中國唯一的海綿生物礁國家地質公園就在橋後麵的三麵。那些石頭中充滿海洋生物化石,有大大小小的魚、螺、海蛇。珍貴的就是海綿這種古海洋動物。世界上隻有兩處有,一處這,一處在阿爾卑斯山係中。這橋上的石頭裏,也可以隨處看見魚骨、海螺等化石。這太平橋在周圍十幾個縣市中非常有名。每年正月初一的五個星期後的那一天,這裏有一個大聚會,主題是過橋三次,將錢與舊衣褲丟入轎下的水中,據說這樣可免全年的災禍。晚上還有認幹爹幹媽的風俗。所以每年這一天,這裏人山人海,來自四周十數個縣市的十來萬人齊聚這裏來過會。
諸葛雄起站在橋上自言自語道:如此美妙的風景裏,橋上,站著一個失敗的作家,他可得好好珍惜這種幸福。
米鎮長道:你為什麼說是幸福?我想不透,失敗與幸福有什麼關聯?
諸葛雄起道:我現在處在困境中,但我相信,我今後不可能永遠處在這樣的困境中。我會成功,會變得有錢,甚至是大富大貴,吃得腦肥腸滿。但腦肥腸滿,對一個作家是災難。他沒力氣寫了,腦子也會變成豬腦子,沒有想像。成功的人多半泡在了女人懷裏。誰不想泡在美人堆裏?而一個貧窮極了的作家,一定會神情專注、雙目炯炯,全身心的力氣湧入指尖,想像的翅膀好似地球長了兩個翅膀在飛,他會不顧一切地寫作。成功人士的精華,都是在他最窮困的時候,所以我現在挺幸福,要珍惜。
米鎮長道:還有這個道理?想想也覺得有理。對了,你說你窮慘了,我們倆人的工資不是差不多嗎?你窮我不窮?
諸葛雄起道:你沒有在十年婚姻後突然變得一無所有,對不對?
米鎮長道:這倒是。
諸葛雄起道:你的工資上交夫人多少?
米鎮長道:一半。有時不交。
諸葛雄起道:我在第一次婚姻中是全交,現在也是全部。
米鎮長驚道:你騙人的吧?
諸葛雄起道:騙你是王八。
米鎮長道:那你如何過?
諸葛雄起道:我就是在扛。所以我不怕你見笑,你們穿得再好,我穿得再差,也不在乎。因為我心中有孔子的話。《論語》中有一個意思,是說一個人穿著破舊的棉襖,敢站在一群穿皮袍的人當中,他是不怕的;而這個比穿皮袍的人更加談笑風生,他才更不怕。我以為男人顯英雄的地方,並不在於錢多而產生的華服與大廈,而在於他胸中智慧化出的萬千勇氣、自信及智慧所生成果的那種力量。
米鎮長道:我覺得你現在也穿得不錯嗬!
諸葛雄起道:請問你那根皮帶值多少錢?
米鎮長道:120元。
諸葛雄起道:區區在下一身,不值5美元,隻值人民幣36元。
米鎮長道:吹牛!算算吧,如果不止,你請客喲!
諸葛雄起道:多一分我就請客。
他道:白色園領汗衫多少?
諸葛雄起道:7元。
他道:皮帶?
諸葛雄起道:8元,真的是8元,外地人來這辦商品交易會買的。
他道:褲子?
諸葛雄起道:15元。
他道:襪子?
諸葛雄起道:1元。
他道:布鞋?
諸葛雄起道:這雙剪刀口布鞋賣價5元。
他道:多少了?
諸葛雄起道:36元。
他道:想想,還有沒有值錢的?我給你一次機會,別說你本沒錢,我還敲你竹杆。
諸葛雄起道:沒了。
他道:那你隻有請客了。
諸葛雄起道:你的理由呢?
他道:你一身不止值36元。難道諸葛雄起鎮長不穿內褲的嗎?
諸葛雄起笑道:忘了,還是一條高級內褲,可能是百多元一條的那一種。
他道:辦招待吧。
諸葛雄起道:可它沒用我的錢!
他道:為什麼?
諸葛雄起道:有一天我早起,看垃圾筒中丟著這條內褲,我悄悄上去看看是好的。撿了回來,洗得幹幹淨淨的,此後就把它當頂粱柱穿在身上呢。
諸葛雄起回到了家裏,林梅還沒有下班。他習慣性地進了廚房,找過去能找到的菜,但是今天廚房什麼都沒有。
下鄉鎮的幾個月以後,諸葛雄起才知道,從星期一到星期四,林梅在買菜時,特別摳。她基本上不買肉,隻找菜市上的便宜菜買。但是在星期五,他回來這一天,林梅一定要買塊豬肚皮肉放在廚房裏,等他來炒。
他從嶽母那知道這事後,真想大哭一場。
從此,他看見吃著差夥食依然美貌如花的林梅,覺得她更加美貌如花,天下無人可比。
她在雎水鎮上,看見豬肉販子賣的豬肉中,數久久賣不掉的豬肚皮肉最好看。
但是今天,廚房中沒有豬肚皮肉,也沒有其它菜,隻有一根萵筍。
他走出來,嶽母道:今天沒有買菜。
他道:沒什麼,我吃碗生醬辣椒麵就行了,我今天特別想吃這樣的一碗辣麵。
吃晚飯的時候,除諸葛雄起在吃自己下的那碗辣椒麵外,全家人吃著稀飯。
林梅道:看這日子怎麼過!沒法過!
諸葛雄起道:有什麼事?
林梅道:政府收水電費,過去是一季度一交,三、五百元還可以拿出來。這次兩季度的要一齊交,將近八百元,在哪找這麼多錢?
諸葛雄起道:家裏真的沒有這錢麼?
林梅道:稀飯喝圓已經不錯了,哪裏有餘款?兒子生病,還在媽那拿了二百元。媽也沒錢,這個月早該輸液了沒去。
諸葛雄起道:我去借點?
她道:借什麼借?借了用什麼還?
諸葛雄起道:那把家裏最後的餘款用出來。
她道:告訴你家中沒錢!
諸葛雄起道:隻有借一法了。
她道:我問你借了人家的用什麼還?都是我眼瞎,人家找個男人,吃香喝辣的。我嫁這個男人,像個要飯的……
有一股巨大的怒氣,從諸葛雄起的內心直衝腦門,越來越強烈。他一下想起了自己借回家路費、四處賒飯、去九寨溝身上隻有兩角錢,自己不用工資苦苦扛、撐的慘景。現在是這樣,以後是怎樣還不知道,也許更艱難。他終於氣衝牛鬥,一下失去了理智,一下將麵碗砸在地上,用手指著林梅吼道:家中沒有錢,借又不準借,又要要八百元,你想幹什麼?
她道:你想幹什麼?
諸葛雄起道:我明白的,你在逼我。
她道:你不也在逼我?
諸葛雄起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離婚。我們離了婚,日子不會再窮。我這麼有才華,隨便找一個富婆,她有點醜我也不在乎,有錢就行;你現在還是美貌如花,你找到了理想的男人我,但是我中看不中用,你的心願了了,你一定會找個有錢的老板,你過去不是拒絕了那麼多有錢的老板麼?我們一拆為二,各自發揮自己的資源優勢,過上好日子,對你對我來講,都是一件大好事!
她也吼道:離就離。少了你這紅蘿卜,就成不了席?天下好男人比你多的是。
諸葛雄起更氣。
嶽母將諸葛雄起拉在一邊,勸了兩三個小時,諸葛雄起心中怒氣未消,最後對嶽母還是那句:離就離。
晚上諸葛雄起睡在床上,與林梅背對背,越想越氣,越氣越想離。他確信,如果他們分了手,他們的日子都比現在好許多倍。人為了愛情才吃苦,人不在乎愛情就享福。有句話說的好,道是女人“嫁給小夥子,要挨多少拳頭子;嫁給老頭子,要吃多少糖餅子”,妙極!
他想,去找個富婆吧!
從古至今,窮作家都要靠富婆養的。巴爾紮克不就是靠一個又老又醜的富婆養著,才寫出偉大著作的人麼?當了作家,注定受窮,他的一生注定是一首與又老又醜的富婆有關係的悲愴的命運交響曲!
這是命,認吧!
早餐一覺醒來,想去寫離婚申請書。他想寫了申請書,他簽了字,他永遠不會回這個家了。惹火了工作也不要,到南方流浪去,去找養他的那個又老又醜的富婆去,就像好漢最終的歸宿是梁山泊一樣。
動了動,都沒力氣。
心中有疑問一下冒了上來:莫非,自己這麼厲害個男子漢,一個也許在未來了不起的作家,難道因為受不了貧窮,竟然與糟糠之妻離了婚?!
屈服於貧窮的男人,是最大的失敗者。
這會是一生的巨大恥辱,洗不掉的。
他和林梅有了百萬家財後,他才會考慮她的離婚。
現在交不出近八百元的水電費,是根本、絕對、永遠也不會離婚的。除非她有另外的原因。於是他道:林梅,你這樣逼我,逼我說出離婚,是不是有老板在追求你,他也與你試了婚,對你挺滿意,你才這麼對我?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我一定會挪窩給他的。
林梅道:我如果這樣全家死絕!
諸葛雄起在心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好的。如果是這樣,錢小事,我去解決。我與你離婚的可能隻有一個,就是你有了新的男人。否則,你就是毒殺了我,把我的肉割成肉絲,骨頭打得粉碎,從馬桶裏全衝走,我也絕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