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閑談隻說貓是非(2 / 2)

這類可怕的蛻變,引起了人們的公憤,便經常遭到譴責。普通老百姓的譴責雖已無據可查,但普遍認為貓是奸臣,主子窮了它就變心一類的反映足以作為可查之據。而知名人士們的批評確實可以找到不少。宋朝大詩人劉克莊寫過一篇《詰貓賦》,痛斥貓的瀆職行為,指出它不僅整日傷飽戀暖,嗜睡不已,更可惡的是一方麵與鼠彼此諒解,溫情脈脈地和平共處,另一方麵又對蝴蝶、小雀等無辜的弱者嗜殺成性。

有了這種美醜不分、善惡不辨、黑白顛倒的昏貓,才使鼠類肆虐,害得主人家架無完衣、案無完書、牆壁穿洞、杯盤狼藉,祭祀的供品被踐踏褻瀆……末尾詩人憤怒地發出最後通牒“餘欲誅之兮不勝誅,爾猶有知兮亟改圖”,令它迅速改正!

然而無論老百姓還是大詩人的輿論監督,對於臉皮日漸增厚的貓來說,都無異於隔靴搔癢。貓的精神繼續滑坡,漸漸淪於頹廢,成批成批堂而皇之地登上達官顯富們的“寵壇”,或圍著她們的香裙轉,舔她們的腳趾,或繞著他們的筵席走,舐他們嘴邊的殘油,或不厭其煩地念叨恭維主子的甜言蜜語……早把保衛國庫和平民陋室的光榮義務忘在九霄雲外了。

既然貓荒廢了專業,放棄了職責,又看不到多少悔改的跡象,人類就隻好丟掉對它的幻想,自己動手滅鼠了。於是製造鼠藥、鼠夾、研製電貓……

如果真的純粹沒有了貓的蹤跡倒也清靜、安然,可氣的是貓自從晉升為某些人的寵物以後,不僅趾高氣揚不務正業,而且還幹擾人類的生活和工作。最明顯的就是和它們的“小秘”之類親密的時候。那時它得意忘形,總是雄赳赳地弓起橋一樣的脊梁,豎起毒蛇似的尾巴,在人家的房屋上跳躍追逐,大有“鬼子進村了”的恐怖氣氛。要不就是穿門越窗,跳櫃踏箱,打爛祖傳的珍奇古玩,碰倒油瓶醬罐,把一串串汙黑的泥梅花毫不客氣地印在幹淨的沙發、床單,甚至餐桌布上。達到高潮時總要像少數靠吹捧起家的劣等歌手似的嗲聲嗲氣地號著哥哥妹妹一類庸俗流行歌,或者像某些低級小報記者那樣不厭其煩地舉辦桃色新聞發布會。這類噪聲直接驚飛了“莊周”夢中的蝴蝶,誘發了無數神經衰弱患者。記得魯迅先生的仇貓就與此有關。尤其夜間看書或睡覺時,先生“便要用長竹竿去攻擊它們”。

假如按現今某些人物“小節無害”的新時尚,把以上這些看做貓的生活小節可以不去追究的話,那麼它們順著懶、饞、占、貪、變的規律滋生出來的另一種行為就不可原諒了。這就是狡猾的老鼠們明目張膽地盜走大量贓物時,僅用一小塊發黴的臭骨頭對貓施以小恩小惠,貓則全然拋棄原則,極力掩蓋這些賊鼠的罪行。這種置公眾利益於不顧的裏勾外聯造成的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

以上這種為虎作倀的行為並非作者杜撰,近年來,許多生物學家已經有所證實。許多漫畫家也已經不止一次地再現了這種特殊的貓鼠關係。然而隻揭露而無以具體行動去有效地製止,那揭露就無異於教唆了。即使偉大如劉克莊的最後通牒,渺小若本篇閑談者,如沒有實際行動跟上去,充其量也隻能變成“狼來了”的空喊,客觀上起到鍛煉壞貓膽量的作用。

人類鼠害的真正悲哀,恐怕就在於此!

原載《漳河水》199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