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緡計畝法屢變,自謂暮四殊朝三。
時賢籍口豈無說,乏軍興非吏貪。
取民果盡給兵食,政使九死民猶甘。
奈何疲氓竭膏髓,止供國為淫酣。
君隨使節事文牘,定有至計療愚憨。
山陽魯叟昔借箸,然灼見非空談。
願搜奇俊獻幕府,筮易無疑朋盍簪。
年來縱浪文字飲,墜歡一往如優曇。
離懷雖苦強自力,鋒車觸熱行。
鄙人往事不足道,望君為洗儒生慚。
——《子衡隨欽使練兵江南賦此送別》
而自己呢?久不被朝廷重用,老大空成,碌碌無為,每思及此就腹生怨氣。某日下午,去了北半截胡同的“廣和居”酒館,欲借酒消愁,酒保看他神誌委靡,不知杯中為何物的表情時,笑著說:大人,這可是剛啟封的陳年老釀,正好開懷暢飲,為何隻顧歎息?他直言道:初當京官時,還沒長胡子呢,晃然二十年過去了,仍在曹司裏蹉跎,和我同時出仕的人,多數地位顯尊,而我沒什麼罪過,因何被世所棄?是沒有為官的性情,還是不能與時俱進?酒保勸道:不學圓滑趨避之術,不識時務者很難立足,既然自知有這方麵的短處,改了不就仕途暢達了麼?大可不必憂傷歎息。他失笑道:你說的倒是實話,償酒三杯;不過,我肚子裏的隱痛,不是你能理解的。
馮誌沂非常憎惡官場上的腐敗風氣,曾經抗爭過,揭露過。十幾年下來,屢屢遭受白眼,被人訾議,苦惱的很。與酒倌的對話,實際是對往事沉浮的重新思考,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終於有所愧悟,檢討了自己以前不善於能伸能屈,可行可藏的為官之道。國事、家事,事事關情,他盡管有壓抑感、位卑感,但憂國憂民之心始終未泯,在《次樊文卿封翁夢境韻》詩中寫:
“金牌久決和親策,玉節頻馳供奉斑。
失水鯨鯢仍死鬥,升天雞犬望生還。”
《次文卿中秋對月韻》曰:
“昨歲思今夕,狂歌百尺樓。
歡場俄一瞥,佳節漫千愁。
虎豹天關夜,魚龍海國秋。
浮雲空蔽月,不為掩旄頭。”
《遊仙》詩雲:
“羽葆紛紛出玉京,神霄有路望分明。
雲階月地高寒甚,水風裳躑躅行。
碧海長鯨何日翦?丹山群鳳為誰鳴。
塵間多少拖腸鼠,妒殺雲中犬吠聲。”
為避猜忌,他把現實中的種種表象以仙道神話的誇張手法融入詩中,勾勒出一幅幅危疑震駭的畫麵,暗示出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的種種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