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十年(1860),剛進二月,大雪紛飛,古老的京城披上了一層銀妝素裹。
友人樊文卿和劉子重相與登門,馮誌沂當然要置佳饌招待。屋外寒氣森森,室內溫暖如春,酒至微醺,三人盡起詩興,每賦成篇,立起吟哦。“未須身障簏,妙墨映清樽”。這是新春過後,難得的一次與友人開心聚宴。
可是,不幸的消息,如影隨形,接連而至。不久前,安徽潛山發生動亂,族侄馮焯的兒子,勇敢的投毒斃賊多人,自身也觴。馮誌沂得到侄孫的死訊,寫長詩《雁門童子行》遙寄哀思。詩中列數“雁門童子”才語警異的天分,以及仗義滅賊的過程,嘲諷了軍興十年來,“環寇諸公”沒出現一個如雁門童子視死如歸的壯烈行為者。
過了兩個月,又一個噩耗驟至,家鄉長兄來信說,親侄夭亡了。親侄小名廣兒,雖為長兄所出,他向來以親骨肉對待。廣兒天賦聰慧,馮誌沂經常接濟錢物,囑托長兄著意培養,將來繼承自己的事業,想不到這個孩子如此短壽,他傳宗接代的癡想徹底破滅。
家庭的不幸,致使他常常通夜無眠,寫詩曰:“難成此夕寐,益念平生親。”“機雲經歲並殂謝,每值文酒摧肝腸。”“人生有情哪堪此,縱複沈醉憂難忘。”
然則,家之憂莫如國之痛。
五月初,天京大會戰發起,各路太平軍主動出擊,第三次把清軍江南大營攻破,圍困天京的清軍紛紛撤退。
五月十九——三十日,太平軍一鼓攻占了江蘇的丹陽、常州、無錫諸重鎮,江南提督張國梁在丹陽溺水死亡,上任不久的欽差大臣和春,怕被俘虜,自殺於蘇州。
軍興以來,江南烽火不但沒有撲滅,反而越燒越旺。進剿的官兵也好,地方練勇也罷,無不吃盡了太平軍的苦頭。早在前幾年,馮誌沂為友人撰擬墓誌文,寫及粵西匪患時指出:“夫變之生也,必於至微;粵寇之始,亦不過數十饑民聚眾抗官吏,得一良有司可指顧定,而乃破城殺官吏,以十數轉戰數千裏,曆時三四年,征調半天下,環寇之師二十餘萬,靡餉數千萬,而事未有定。”
馮誌沂畢竟是朝官,在其位謀其政,出於維護封建統治的考慮,極力向當局者建言,選拔年輕有為的人才,投身軍旅,趨赴勘亂的戰場。有個姓李的小吏,經他推薦,獲準隨欽使去江南練兵,送別前贈詩鼓勵曰:
自從金陵失扃鑰,環視虎穴無人探。
武林一陷益橫決,金歐欲劃江以南。
潢池盜弄古亦有,十年不息民何堪。
李君默默百寮底,新命忽使軍謀參。
轉因王事得將父,豈徒錦榮歸驂。
此邦民力困梳櫛,賊取不盡官能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