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見峰頭日,猶聞澗底雷。
客懷與陰。向晚一時開。
六
雨霽天如拭,雲奔月倒行。
鐙前千嶂暗,林際一川明。
古佛寂無語,幽禽時複鳴。
山居狎雲物,漸欲識陰晴。
七
翠壁劃天色,白雲棲寺門。
幹霄花作態,穿石樹盤根。
苔滑難容步,蘿高不可捫。
延緣懶歸去,萬壑已黃昏。
八
岩棲才信宿,忽忽易歸期。
此後應相憶,重遊未可知。
欲尋鋤藥伴,更蓄買山資。
獨恨無飛瀑,何由洗惡詩。
馮誌沂丁憂裏居期間,正是太平軍發展壯大的階段。太平軍轉戰於浙、贛、湘、鄂、蘇、皖廣大區域,攻州掠縣,與清軍展開殊死的決鬥,掃江西,陷武昌,困長沙,所過州縣,望風披靡。
他密切關注著形勢的變化,經常給京城友人發信,打聽有關訊息,結果來信的內容多是令人敗興的。寫詩《秋夜》,道出了內心的愁苦:
寂寞初秋夜,冥頑後死身。
還家餘涕淚,去國尚風塵。
夢裏斑衣在,愁邊白發新。
中宵頻坐起,顧影欲沾巾。
十月八日,舉國震驚的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這次戰爭又稱英法聯軍之役。英軍借口廣東水師在廣州黃埔捕捉“亞羅”號船上的海盜,派兵進攻廣州,接著法軍借口法籍天主教神甫在廣西西林被殺,亦出兵入侵。其他西方諸國都看中了中國這塊肥肉,狼狽為奸,不斷製造麻煩,以圖擴大他們在華的特權和利益。
英法兩國發動的第二次鴉片戰爭,比第一次的時間更長,使中國的經濟損失更大,領土主權遭到嚴重破壞,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的程度愈益加深。
清政府全力以赴鎮壓農民起義的關頭,西方列強的俟機打劫,猶如雪上加霜,為了應對內憂外患,必然要加大賦稅征調,用於巨大的軍費開支和給侵略者的賠款。
戰爭最耗費錢財,朝廷為了填補巨額的財政虧空,大開捐例、鑄造大錢、印製寶鈔、發行紙票,造成貨幣的混亂,引起惡性通貨膨脹,無疑受害的是庶民百姓早在鹹豐元年,馮誌沂的文友戶部侍郎王茂蔭,上疏《條議鈔發折》,提出發行紙幣,可兌換銀鈔,以解決財政危機,結果被駁議。鹹豐四年,又針對鑄“當百”“當五百”“當千”的大製錢,此種飲鴆止渴的後患,連上三折反對,指出:“官能定錢之值,而不能限物之值”認為鑄大錢必然會使物價上漲;五年,再次上疏提出準許兌換紙幣,並留出準備金,從而進一步惹怒了皇帝,遭到“嚴行申飭”。
王茂蔭,字子懷,安徽茶商世家子,壬辰科進士,曆任翰林、監察禦史、戶部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以及兵、吏、工侍郎等職。在國家財政吃緊的關頭,王茂蔭多次上疏請求改官票寶鈔為可以兌現的鈔票的遠見卓識,被後世評為貨幣理論家和財政學家。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對其貨幣思想給予了讚賞。王茂蔭是在《資本論》中唯一提到的中國人。
馮誌沂的詩句“鹽鐵尊桑孔”,把王茂蔭比做漢代的理財高手桑弘羊和孔僅。對朝內那些不懂經濟之策的昏庸之臣特別鄙薄。
這年中秋節後,他去了一趟崞縣的親戚家,途經大營(村名),看到因天年不和,莊稼歉收的情狀時憂心忡忡;回了代州,聽說省府在“輸將動百萬”之巨的賦稅基數上,朝廷又緊急下達了每月加征十萬的命令,從而激起他對朝內那些始作俑者的痛恨,憤然指出難道不怕造成“流亡相續,十室九空”的後果嗎?
被錢、糧日夜困擾的恒春,奔忙於平定、榆次、徐溝、介休、平遙等州縣催調捐輸,還是滿足不了朝廷的胃口。在良知的這杆秤上,終於向“哀哀萬家命”傾斜,甘冒被褫奪的風險,“為民騰奏牘”,抵製了朝廷的命令。消息從太原傳回代州,馮誌沂激動地用“觥觥中丞公,洵哉麟鳳人”的美詞,盛讚巡撫恒春是個“不愧牛羊牧”的好官,並呼籲晉省有慈善心腸的官員們,也應節省爵祿,救助各地衣食無著的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