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蕾書屋”的主客一夥,為什麼對《古文尚書疏證》手抄本如此感興趣呢?因為他們都偏重“漢學”,崇拜閻若璩。潛邱先生曾經傾畢生精力考證《古文尚書》,列舉出一百多條例證,否定《古文尚書》的經典性,推翻了理學家賴以著論的根基,力求使人明白“宋學”諸儒的失信。
“宋學”即“程朱理學”,也叫“道學”。宋儒多以闡述義理兼談性命為主。以朱熹為代表的宋儒,集前人之大成,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客觀唯心主義體係,認定“理”先天地而存在,把抽象的“理”(指封建倫理準則)提到永恒的,至高無上的地位,為學主張“即物窮理”。而閻若璩這個人,偏偏敢於挑戰“宋學”師祖,其勃群書,取精用宏,去偽存真的治學精神,足足影響了幾代人。
也在此期間,刑部侍郎曾國藩得了肺熱病,住進報國寺僧舍休養,“攜金壇段氏所注‘說文解字’一書以供批覽”。馮誌沂有時參加寺側的顧祠宴集,順便進去探望,碰上精於考據的劉椒雲與曾國藩兀坐研討文字學,免不了與他倆也切磋一番。是時,李文安的二公子李鴻章投曾國藩為師講求義理之學,編校《經史百家雜鈔》。
然而,在這批文人圈內,他也有自己獨到的治學理念,無論“漢學”或“宋學”,他說:“沂最無似,不敢質言經之異同與漢、宋諸儒說經之得失;竊謂方今經學大明,六經之籍,家有之;無所事,致亦惟致漢、唐、宋以來諸儒說經之書,而無立輕重於其間。”
居京的表外甥程鴻詔,常來適適齋請教時藝。這年,程生參加禮部會試“報罷”,悵惘離京。送別時,他把幾年來時風的嬗變,以及本人的為學觀點和程生娓娓道來,說:“當前士人追慕德才的標準和古賢不同,謹記著,道不同不相為謀,古今事例太多了。你不應該過於老成持重而掩蓋了自己英俊的風姿,學習的界限,人為地分成漢學、宋學,得失之間,相互齊楚見笑。海內真正求學問者,寥若晨星,既不可自我標置,也不可心存門戶之見,希望你撬開藩籬,不被派別所拘,應當博采眾長,學養深厚了,自會有取得科名的可能”。
程鴻詔,字伯,號黟農,安徽黟縣城裏人。進士程式金之子,隨父居京遍拜名士學習,於經學、駢文、時藝、音律、數術、曆法、軍事、醫藥都感興趣,而且有所研究。但在科場上卻不太順利,兩應禮闈,均中副榜,道光二十六年中舉,經吏部銓選,出任河北雞澤縣的教諭,不滿意,因此,走之前,馮誌沂給他講了一些開導的話。
鴻詔的生母在他幼年就過世了,父親程式金娶馮誌沂姑母的閨女為繼妻,鴻詔因稱馮誌沂表舅。鹹豐初,繼母又病歿,安徽正值“發撚匪患”嚴重的時候,鴻藻回歸黟縣辦團練,多次率練勇與太平軍作戰,未有敗績。十一年,曾國藩視師皖江,邀請鴻詔入幕府主辦章奏,專職機要。同治七年,李鴻章擔任湖廣總督,又被招入李府做了幕僚。官至按察使、山東候補道。這是鴻詔以後的簡要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