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籍京師後,馮誌沂先被分發到刑部“觀政”。“觀政”也叫“學習行走”,相當於現在的“實習”,期限為三年。
初學的是請安、站班、下跪、磕頭、端茶、送客等禮節,天天如此,也就熟練了。接觸的首位尚書姓史名致儼,該人麵相清冷,不苟言笑,整日坐堂辦公不倦,對待司員如弟子一樣,要求甚嚴,致使人人敬畏。因此,他在見習期內絲毫不敢懈怠,格外勤慎。
道光十八年(1838),朝廷又進行開科取士。當時有個規定,逢本年禮部會試,上一科在京各部院實習的進士,可視為期滿。這樣,他的實習期不到三年就提前結束,經吏部考功司考核,“學習刑名”,“諳曉吏事”諸方麵都很用心,平時回答上司的“隨事詢問”,俱能“應對合宜”,被評為“績優”,正式授官刑部主事。刑部主事,官階七品,主要負責起草奏章批覽案牘等事務。
新授之官,允許接眷居京。是年十月間,思母心切的馮誌沂謁見過堂官,請假回故鄉把母親、妻子接到了京師。盡管有了身份地位,而在伯父的眼裏,還是個文弱的書生,生怕他短期內適應不了都市生活,也隨同來京,幫助“謀資斧,定居處,且置其家什”(梅曾亮《馮佶墓誌》),安頓得合合適適,這才歇了心。
七品官可領到四十五兩銀子的正俸,此外,加發同樣數目的津貼,另有“每正俸銀一兩,支米一斛”,稱“俸米”。三項加起來,就算全額工資。其他待遇有,發給的官服,接送上、下班公派的車馬等等。
寓宅選擇在宣武門外下斜街的一處獨家小院,比較僻靜,臥屋、書房、廚仆房雖然簡陋些,但自我感覺良好,臉上總是掛著得意的笑容。伯父嚴肅地對他說: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恐怕日後,一個錢得掰成幾瓣兒花。果不其然,京城的高消費,使領到的那點俸薪,無論怎麼精打細算也不敷家用,何況還避免不了官場中的各種應酬開銷,比如什麼的冰敬、炭敬、別敬、瓜敬、年敬、節敬、筆帕敬、文儀等饋贈他人的財禮,對頂頭上司更是每月都得孝敬。因而經常處於“囊底屢空”的羞澀境地,怎麼辦?隻能放下官架子,公事之餘給別人撰擬碑文,題寫匾聯,謄抄文稿。另外,為同鄉出具捐官捐監貢的保證書,尚可得到些許外快來貼補用度。“長安居,大不易”,馮誌沂開始有了切身的體驗。
刑部為國家六部之一,掌管刑律、獄訟事務,“以肅邦紀”。最高長官稱“尚書”,也叫“堂官”,左、右侍郎次之,下屬有堂主事,滿漢檔房、司務廳司務,繕本筆帖式,以及在各重點省份設立的清吏司等機構的委員。
進入國家政權機關的馮誌沂,每天冠帶登場,經見著朝賀儀仗的氣派,官僚的雍容華貴,行使政務的威風,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對名利地位的追求,期望得到最高的政治身份。他深知皇帝最重視“文學廉謹之臣”,正好京城中豐富的藏書,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條件。於是,下決心博覽群書,勵誌圖強,為自己鋪築步向青雲的天路。
刑部的司員天津人王益之,湖北人黃文琛,滿洲慶霖,特別喜歡手不釋卷,篤行好學的馮誌沂,主動與他交流學習心得,調侃京都掌故,成為最早結交的朋友。
慶霖,字伯蒼,出身滿洲貴族家庭,祖父叫那彥成,做過直隸總督,人呼那總督,父親官任總兵,府第在京城東南隅,每逢休假,慶霖便派轎車把他接到自家,設佳肴美酒招待,觀賞家藏的古董文玩,吃罷、看罷,偕與去園林中嬉遊。其實,兩人都愛寫詩文,誌趣相投,這在別人看來是攀高結貴的行為,對他產生了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