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穰侯名叫魏冉,是當今秦昭襄王母親的弟弟。秦昭襄王剛即位時隻有十六歲,什麼事情都請太後決定,太後為了加強自己的地位,就讓自己的大弟魏冉擔任了丞相,而且封他為穰侯,二弟也封為華陽君。昭襄王年長後,有太後的幹預,隻得專任舅舅魏冉,而且繼續由魏冉代替他每年巡視地方。但是為了和母後娘家人抗衡,就封自己的弟弟公子悝為涇陽君,公子市為高陵君,這就是秦國人所說的“四貴”。但是,其他三君誰也沒有丞相穰侯尊貴。那天範雎在來鹹陽的路上和穰侯不期而遇,正是他八麵威風地代表秦昭襄王出巡。
王稽早就知道秦王有抑製穰侯的意圖,所以才留意替秦王招攬人才。在他給秦王彙報了去魏國的公務後,趁機對秦王說:“我從魏國帶來了一個叫張祿的人,此人有非凡的才智。他和臣交談時說我們秦國貌似強大,但其實有累卵之危。他有解決我們危機的策略,但他要見到陛下後親自奏對。”昭襄王當時很不以為然,因為當時諸侯國這種誇海口的遊說之士太多了,王稽的推薦自然效果不大。昭襄王讓他把張祿安排在賓館,準備在必要的時候召見。
一年過去了,秦王也沒有召見範雎。忽然有天範雎聽說丞相要派兵去攻打齊國。他就暗中訪問,原來秦兵要攻占的地方和魏冉的封地接近,出兵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魏冉的利益。範雎馬上給秦王寫了一封信,大意是:英明的君主應該賞功罰罪,臣下才能盡職盡責。我在這兒待命已經超過了一年,如果陛下認為我有用,就見我一麵;如果認為我沒用,就不應該把我留在這兒。至於我要對你說什麼,你能不能采納那是另一回事。千萬不要因為輕視我,而使向您推薦人才的人失望!看到範雎的信,秦王這才記起了一年前王稽推薦的張祿,馬上就召他到離宮見駕。
按照通知,範雎提前來到了離宮附近。當秦昭襄王車駕來臨時,範雎並不避讓。隨駕宦官慌忙上前高聲說:秦王駕臨,一切人等回避!範雎卻大聲說:“什麼秦王?我隻知道秦國有太後和穰侯,不知道還有秦王!”
秦王聽到大驚,馬上把他帶到內宮,以上賓的禮儀對待他。範雎這時卻什麼也不說,秦王馬上讓身邊所有人退出去,然後給範雎跪下說:“請先生一定暢所欲言!”就這樣反複三次,範雎還是不說什麼。秦王就問道:“難道你覺得寡人還不夠誠懇嗎?”
範雎這才說道:“陛下,不是臣故弄玄虛,而是我今天要對陛下說的關係太大!當初的比幹可是紂王的親人,他說的忠言使自己送了命;薑子牙是武王的陌生人,但卻能使武王言聽計從!我今天就是一個和秦國還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而我要說的又都是陛下至親至近的人,所以我很猶豫。我如果不把問題說透徹,就不能使大王您下定解決問題的決心;如果說透徹了,就關係大王的骨肉關係。”
“先生盡管放心,你不見我已經把身邊人都屏退了嗎?上及太後,下到百官你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說!”
範雎這才跪地下拜後說道:“穰侯遠隔韓、魏兩國去攻打齊國,派的兵少了不起作用,多了不僅是我們的負擔,而且打勝了又怎麼辦?難道把占領的齊國土地送給韓國和魏國?我們秦國現在的國策應該是‘遠交近攻’,這樣才能迅速地統一六國!”他還明確地建議,遠交就是和齊國、楚國和好;近攻的目標就是韓、魏兩國。韓、魏滅亡了,再攻擊趙國等其他國家。另外,關於秦國的治理,範雎提出了很好的方案,秦王大喜,馬上拜範雎為客卿。
從此秦王經常和範雎在一起密談,魏冉和大將白起雖然嫉妒,但見秦王十分信任,也就無可奈何。等到範雎確信秦王對他言聽計從後才對他說:陛下你現在真是空架子!太後幹政許多年,四貴又各立門戶,都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他們的財富已經超過國庫十倍,他們的勢力已經遍布郡縣和封國。現在必須固幹削枝,壯大並鞏固國王的地位,使陛下成為真正的秦國主人;削弱封國勢力,使他們不能危及秦國的統一。如果不快刀斬亂麻,那麼像三分晉國那樣的大禍就要臨頭了。
第二天(約公元前266年)秦昭襄王收了魏冉的相印,讓他回自己的封地。魏冉離開鹹陽時,運走了上千牛車的財物,許多珍寶連秦國國庫也沒有。過了一天,秦王又宣布華陽君、高陵君和涇陽君都離開鹹陽,安置在關外;請太後住在內宮,永遠不得幹預朝政;拜張祿為丞相,封應侯(封地在河南魯山縣附近)。直到這時,範雎的名字也隻有鄭安平知道。
公元前276年魏國安厘王繼位後,聽說秦國將要進犯,相國魏齊就派須賈到秦國求和。須賈到達鹹陽的第二天,就見到範雎一副寒酸相前來拜見。須賈一見大驚道:“範叔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當時我被扔在郊外,第二天才蘇醒,剛好有秦國商人經過救了我。於是就流落在此,聽說大夫你來秦國了,所以來看看你。”
“你難道沒有遊說秦國嗎?”
“我當初就是因為多說了話,才得罪了魏國,我還敢說什麼呢?”
“那你怎麼生活呢?”
“給人家做傭人。”
須賈頓生憐憫之心,見範雎衣著破舊單薄,馬上把自己的棉袍給他穿在了身上。當須賈告訴範雎他要來拜見張祿相國,隻是沒人引見正在等候時,範雎說:“我的主人和相國親近,所以常陪主人去相府。相府的門衛也還認得,如果你要去相府,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我可以進去為你通報。”
當範雎替須賈駕車走向相府時,街上行人無不駐足行禮,須賈還以為是秦國老百姓敬重他呢。到了相府大門,範雎讓他等在門外,自己幫他進去找人通報。
須賈等了許久也不見消息,就問守門的官吏說,我的朋友進去了好久,怎麼還不見出來,能不能請你派人給找一下?門吏問誰是你的朋友?須賈說剛才替我趕車那位就是。門吏說剛才趕車的就是我們相爺,他吩咐我們別跟著他,他是私下見朋友的。
須賈頓時嚇傻了!
事已至此,須賈是沒有退路了。他隻有脫掉外衣和鞋帽,跪在凜冽的寒風中對門吏說:“魏國罪人須賈在相國門外領死!”
然而範雎並沒有殺他,而是當眾斥責了他三大罪:一是誣陷我暗通齊國;二是魏齊要打死我的時候也不勸阻;三是和賓客一起侮辱我。自此大家才知道相國的真實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