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耿興高采烈地跑回來,拉開車門,朝車裏喊道:“大家快下車吧,跟我一起去村裏吃飯!”
車上沒人動,一個個全沒反應過來。
“哎呀,走吧都走吧,”牛耿往外招手,“沒事了,我都跟牛家村的鄉親說好了,大家先吃點東西,老鄉們招待。”
“真沒事兒啦?”司機從駕駛座上起來,走到車門前。
“真沒事兒,大家都餓了,我們去吃農家菜。”牛耿又恢複了傻愣愣的鄉下小哥樣,剛才那種大俠範兒不知跑到哪個國度去了。
“那,我們走吧。”售票員也站起來,肚子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咕嘟的一陣響。
見有人打了頭,饑腸轆轆的乘客們一一跟著下了車,走在最後的是背吉他的大偉。
“老板,你咋還不下車呢?”牛耿站在門邊說。
“我,我可不去!”我使勁擺著手,胸膛裏脆弱的小心髒還沒從剛才的戰事裏平靜下來,而且要我馬上就跟一幫剛才還吹胡子瞪眼的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我可做不來。
3
用小手機在網上查了查,牛家村的人講的是一種叫“湖溪話”的方言,這種音調像是歌曲一樣的方言現在隻有很少的人會講了,而且隻分布在湖北西部的一些偏僻鄉村,難怪整車人除了牛耿沒一個人聽得懂。
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車上,想裝作一點都不在意,眼睛還是忍不住往村口瞟,牛家村的村民在村口擺了三張大桌子,車上乘客圍坐在桌前吃的熱火朝天,他們雖然不懂村民們講的湖溪話,不過有牛耿這個臨時翻譯在,很快兩撥從沒見過的人就親得跟自家兄弟似的,車上那個一語道破天機的小姑娘現在正牽著兩個小男孩的手,給他們上語文課課,教他們說普通話呢。
“嘁!”對這種行徑我極為不齒,不久前被嚇的整車人都快要尿褲子了。
辣子雞的香味順著風飄進車裏,令我不爭氣的肚子一陣痙攣,我趕緊吞下一口唾沫。
不是,吃飯就吃吧,幹嘛坐在上風口吃,存心激我是吧?
“老板?”牛耿站在車門口,探出個腦袋。
“你有什麼事兒?”我冷冷地問道。
“吃點東西吧,”他的腦袋下多出兩隻手,手上端了個大海碗,辣子雞的味道就是從碗裏飄出來的,“村長的老伴兒給你煮的,叫我給你送來。”
我連吞三口唾沫,弄得嘴巴裏幹得如同嚼了一塊海綿。
“村長叫我給你道歉,說剛才嚇著你了。”牛耿嘿嘿一笑,端著碗走上車,見我呆著沒動,趁機把碗放在我手上。
熱湯的溫度透過瓷碗,傳到我冰涼的手上,全身都泛起一陣暖意,我低頭往碗裏看去,橙黃色的麵條泡在碧綠的青菜湯裏,上麵鋪了一層火紅色的辣子雞丁和幾根小蔥,撲鼻的香氣瞬間占領我每一顆腦細胞。
這等尤物擺在眼前,再不動手那真是聖人了,腸子都快要餓癟的我哪兒還能控製得住,抓過筷子呼嚕嚕的吃起來。
“嘿,你吃慢點老板。”坐在我身前的牛耿笑眯眯地說。
麵條太香了,我慢不下來。濃鬱的小麥味混著熱辣的雞肉味,征服了我所有味蕾,碗裏的熱氣在我的眼鏡上鋪起薄薄的一層霧,我顧不上擦鏡片,仍是大口大口的吃麵。
麵條在牙齒上嚼碎,沿著喉嚨滑進食道,又滑進空虛的胃,全身都是這股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
我又夾起幾根麵條放進嘴裏,嚼碎,吞下肚。
是的,味道很熟悉。
怎麼可能?我絕對是第一次來牛家村,怎麼會吃過村長老伴兒煮的麵?
我抬起眼睛,眼前鋪滿水霧的鏡片上有幾個畫麵,很快,靜止的畫麵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