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淩晨,吳語漠的被窩裏還亮著小電筒的燈。這天郭句點的被窩裏也透出了微光,還傳來翻課本的聲音,晚自修偷跑出去的代價就是要熬到深夜把所有的作業補完。
郭句點打了個嗬欠,細密的英語單詞在視線裏氤氳出模糊的輪廓,程虔的話在腦海裏見縫插針地被自己一次一次想起,還要分一些注意力給那可惡的英語單詞和數學題,此刻郭句點覺得實在煎熬,她露出頭看向吳語漠的床位,突然有些油然生畏。
吳語漠從開學沒過幾周就開始這樣每天晚上挑燈夜讀,在X中挑燈夜讀還要等到巡查的阿姨歇息了才敢偷偷地在被窩裏打著微型手電筒。
高中的課業和初中不同,初中是單調遞增,高中則是二次函數。高一要對付八門學科,會考擺在那兒;高三要攻讀六門,高考擺在那兒。平時還有大大小小的周考,月考,隨堂測,如果認真到骨子裏的人不會變成一屆儒生,大概會變成機器,這便是難以言喻的莫大悲哀。
姚鳳的作文裏時不時地也會對這種壓抑的應試教育做出直截了當的批判,可惜分數永遠高不起來,她吃痛地看著作文一欄血淋淋的一個三,一個零,又是因為立意偏頗被釘在及格線上。
語漠的成績確實在全班裏名列後三,她雖成績好,卻永遠比不過前三甲,但笑傲一些不學無術者依然綽綽有餘。成績可能是吳語漠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東西,她家庭雖貧,卻可以說人窮誌不窮;她雖弱小,卻可以說在學習領域有立錐之地,所以她更加珍視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榮譽,在公布考試結果的時候可以感受到一些小小的成就感。
胡吹風晚上也偶爾會難以入眠,PSP和iphone就是他打發深夜的法寶。這兩樣東西總是被其他的同學窺視,玩得好的哥兒們也偶爾打下要借去玩一天的主意,所以胡吹風特別小心地把它們藏在枕頭下麵,一般人他都不會告訴。
但是查房的大媽讓胡吹風不是一般的厭惡,就因為學校的變態規章,他隻能熬到十一點半左右才可以用iphone衝浪,那會正是將睡將醒的時刻,有時候睡意會壓過一切便直接進入夢鄉,而有時候,網上的花花世界也會擊退睡意,一部玄幻就可以伴隨他到兩三點。
胡吹風正看到入迷的時候,一隻手將被子從他的頭頂掀到了腳踝,iphone的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寢室,胡吹風在突如其來的驚慌中,眼睛失去了瞬間的光明,待到他模模糊糊地可以看清麵前的人時,手裏的iphone已經落在了他人的手上。
“我隻是在……”胡吹風下意識開始編造謊言。
“不用解釋了!明天來開違紀單,要解釋和班主任解釋去。”
寢室大媽的氣場在這個時候就會刹那間強大起來,震得方圓十米都不敢有半聲支吾,她可是有過五年生涯的老嬤嬤,在這種頑皮的學生麵前,絕不會給他一點機會狡辯,於是正欲走出寢室。
胡吹風跳起來,一把奪過自己的iphone,攥在手裏,然後跳回床上把被子往身上一蓋,任那大媽再怎麼扯自己的被子,嚴逼恐嚇都始終一副睡去的死豬樣。
對付這種事情胡吹風有一手,他知道沒有了證據寢室大媽再怎麼說也無濟於事,聽到大媽無奈氣結之後關上門的聲音,胡吹風對自己神一般的應對措施感到非常滿意。
經過剛才這麼一戰,寢室裏的幾個室友也醒了,他們看到胡吹風的PSP和iphone,狡詐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胡吹風知道這下不借也是不行了。
“好了好了,下次借你們!明天王老六問起,誰都不許說!”
“好嘞!”“成交!”
冷光下,郭句點也漸漸進入了夢鄉,她趴在那些細腳伶仃的x,y上,滅了手裏的手電筒。整個寢室都陷入了無邊的寂靜,吳語漠看了手表一眼,時針正好指向了1。隨著1月的來臨,不僅僅是一場彙演,還緊跟著一次月考。很多學生都會想,做不了鎂光燈下的明星,也要做考場上的英雄。明裏暗裏都是爭鬥。
突然寢室外麵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聽到微弱的腳步聲,吳語漠緊張地把手電關了,縮回被窩裏露出小腦袋,眼睛半睜半閉。她聽到一隻手帶門的聲音,之後又陷入一片寂靜……
語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即便是學習,也要把心懸在嗓子眼兒的感覺,這種落魄感劃過淺淺的憂傷,一點點,一圈圈,擴大,再擴大,陷入無邊的荒寂。
像吳語漠和胡吹風這樣兩種不同類型的學生,一旦被巡查的阿姨抓住也會一視同仁,開違紀單,通告班主任,停住。
若是這樣的結局,不禁惹人同情,但不知是該同情吳語漠還是胡吹風,或者是這冷冰冰的校規和這所學校,又或者根本就是曾經曆過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