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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檢查站開了牌局,大家都讓拉加澤裏上。話說得很直接:“我們嚴格執法,油水到了你的手上,你也滋潤滋潤大家。”拉加澤裏沒有賭過錢,但老板怎麼跟有權的人打牌的故事卻聽過很多。他不看人,給桌子每邊先放上兩千。劉站長去睡了,本佳當班,還要複習功課,也回自己房間去了。拉加澤裏自己上了桌子,又輸了六千。拍拍還有錢的口袋,笑著說:“輸完了,下次再跟各位大哥學吧。”

大家就拍他的肩膀,說他人小鬼大,懂社會,會曆練出來。

回去時,看見茶館的燈亮著,消失多日的李老板站在窗前。他那張平靜的臉上的神情比往常更加落寞。拉加澤裏想問候幾句,但是不等他開口,李老板就舉手製止了他:“看來你幹得不錯。”

“我……我跟檢查站的人打牌去了。”

“贏還是輸?”

“輸了。”

李老板隻說了簡短的一個字:“好。”

他終於還是把自己這多日來的擔心說了出來:“我向每一個見到的人打聽,都沒有你的消息。想去找你,又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他那急切的語調和神情讓李老板有些動容,但他動了容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說:“你坐下。”

李老板還是沉默著站在窗前。夜已經很深了。大顆大顆的星星,散發出一簇簇光的芒刺,直射到窗前。靜默。拉加澤裏好像聽到星星的光碰在窗玻璃上丁丁作響。這使他感到非常不安。李老板背對著總想說點什麼的拉加澤裏。每當拉加澤裏想說點什麼,他就舉起手,做一個製止的手勢。後來,還是他自己坐下來,聲音低沉地說:“看來,我要離開了。”

“我知道你並不喜歡這個地方。”

“這個世界和我,我們相互討厭。”

拉加澤裏注意到了兩人話中“地方”和“世界”的區別。

“本來,我都不打算回來了。”

“你到什麼地方去?”

“我不到什麼地方去,你肯定在背後聽到過別人說我的故事,那你就知道我沒有地方可去,我要做的是悄悄地消失。”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病了。”李老板抬起垂下的頭,盯著他的眼睛說,“絕症。”同時,一絲古怪的笑容掠過了他的臉龐。

麵對這麼嚴重的話題,拉加澤裏無話可說,他飛快跑回店裏把掙來的錢全部放在桌上,他還很年輕,看到那麼多捆紮得方方正正的鈔票,臉上禁不住顯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喜歡?”

“我喜歡。”

李老板歎息一聲:“比我好,我並不喜歡,我拿錢沒有什麼用處了。”

“治病啊!上最大的醫院,找最有名的醫生!”

“那太累人了。人一輩子這麼累,我不要最後還把自己累死在醫院的床上。”他笑了,“死了,又在冰櫃裏凍得硬邦邦的,像豬一樣。然後,一把火燒掉,這倒不錯,變成煙,變成灰,飛在天上。”

一直想說話的拉加澤裏還很年輕,麵對這些他從未思考過的東西,真是無話可說。

沉默又降臨在兩個人中間。冷冽的星光撲滿了窗前。

還是李老板開口了:“你來。”

然後,他們兩人就來到李老板的臥室。

“關上門。”

“開燈。”

李老板把床頭邊櫃子上的台燈挪開,揭去蒙在上麵的台布,露出來的不是櫃子,而是一隻深綠色的保險櫃。櫃門打開,拉加澤裏看到了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錢。還有好多個存折。李老板不說話,但他臉上的神情在說,他連這些錢都花不完,他不想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