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 3)

於是我在本家,便時時感到一種寂寞。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寂寞。

長輩們的關懷和兄長們的寵愛並不能消解它半分,有時他們善意的沉默,反而使這種寂寞的感覺更加鮮明起來。

就是在這種時候,我發現了一個錢緒。

我注意到這個人的思路與自己何其相似,於是發現:原來自己不是異類;原來我並不需要辛苦地揣度堂兄們的想法,好用來應付在冼家的各種日常應答——我就是我,我雖然同冼家的大多數弟子不一樣,但是卻同天下的其他人一樣!

這個發現,對於當時正覺得寂寞無依的我來說,真不知有多麼珍貴!

由此我對錢緒這個人上了心。

由此我注意到了岐國。

由此我注意到了新法。

再然後,我注意到了需要新法的檀音。

我當初關心檀音的消息時,絕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同他下山。

但是當他一無所有,而又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卻情不自禁地想:一個多麼適合的人物啊!他有魄力有膽量,而又需要破舊立新——這簡直就是上天賜予我的機會!於是我這才毫不猶豫地向大哥要求同他一起下山。

這是這一番話,如何說給奇聽呢?

奇不會理解我在冼家所感受到的微妙的寂寞,於是我便隻能沉默。

所幸奇並沒有怎麼逼我——他見我隻是低頭,不肯開口,於是歎了一聲,說:“你的心思向來多,我有時覺得十分好猜,有時卻無論如何也猜不透。今次我也不問了,我隻需要你記住一點,那就是:無論你多麼喜歡那錢伶,你都不可以對他掉以輕心。他同家中的兄長不同,你在他麵前,再不可太隨意了,知道麼?”

我悶悶地點點頭,奇見狀,又歎了一聲便推門走了。我於是倒在床上,也不點燈,就那麼閉著眼睛仰躺著,等胸口的悶氣慢慢過去。

等了一陣,禹從文回來了。禹從文見我躺在床上,以為我已經睡著了,竟然自言自語說:“果然還是個孩子性子——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我本來心情煩悶,聞言,更是心內不爽。正好此時感覺他似乎走近了,我於是心念一轉,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念頭——

我大叫一聲,一躍而起往他身上猛撲。原本以為他至少會嚇一跳呢,誰知他反應倒快:我還沒撲到他便被他抓住肩膀和手腕、不知怎麼一扭便扭到了床上!也怪我倒黴,這麼一扭中,我竟然腦袋先著陸,撞到了床板!於是當下疼得齒牙咧嘴,一時間連叫都叫不出!

禹從文回過神來,看到我這個樣子,連忙鬆開手一邊扶我起來一邊說:“你沒事吧?磕在那兒啦?好大的一聲兒啊!”

我聽出他那最後一句頗有些忍笑的味道,頓時怒了!心想:我本來就不聰明,又心情不好,現在又被你磕得都有些暈乎了,你竟然還敢笑?!我於是一把推開他又看準時機踹了他一腳。

他大概也沒防著我了,竟然當下便被我踹得摔了個仰八叉!

我一看,愣了,沒想到他真會被我踹倒。

他倒地後,也愣了,不知是沒想到我會踹他呢,還是沒想到我竟然有這麼大的勁兒!

最後我倆互看了一會兒,竟然不約而同地指著對方笑了出來!

我們抱著肚子笑了一陣後,他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膝蓋一邊說:“小祖宗,不用使這麼大的勁兒吧?你真把我當仇人呐!”

我把自己被他弄紅的手腕亮出來在他鼻子底下晃了一晃,說:“這是誰惹誰呐?”

他用手掌往我額頭上一貼,貼得我跟塊木頭似地倒在床上,再拉我的臉頰說:“還不是你突然跳起來嚇我一跳?小鬼!我以為你心情不好,特意回來安慰你呢,你居然還有心捉弄我,真是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