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局勢的劇變,不僅在挑戰美國的戰略意誌,也是給其他大國出的一道戰略難題。俄羅斯在中東政治斡旋中表現出進退維穀的尷尬,中國也開始在中東展現出更加積極的外交姿態。中東有關各方期望中國發揮更大的作用。阿拉伯國家或感到美國作為盟友的可靠度下降,或認為美國的影響力開始減弱,對中國發揮更大作用的期待明顯上升。以色列更是明確把中國列為除美國之外的首要候選“盟友”。美歐則認為中國應在中東北非地區為西方提供更多的支持和配合。多種力量從不同方向作用的結果,加之伊朗與敘利亞危機的深化,使得中國的國際政治壓力加大,中國的戰略轉圜空間受到局限。如果從更為高遠的戰略視角觀察,就在主要國際力量交集膠著於中東的同時,似乎已讓人察覺出各大國際政治力量板塊開始從中東遊離漂移而去的戰略動向。經濟危機的深化,致使美國和歐洲、中國與印度暨金磚國家,以及東亞國家等板塊內向化,戰略趨向內斂。伊斯蘭世界泛宗教政治的發展迅速,不僅對伊斯蘭世界產生巨大影響,而且在驅動伊斯蘭板塊慢慢漂離開去。
由於非常規能源的快速發展,美國有可能在2020年超過沙特成為世界第一大石油生產國,2030年超過俄羅斯成為世界第一大天然氣生產國,美國不僅對中東的能源依賴將進一步下降,而且將試圖掌握國際能源格局大變動的戰略杠杆,迅速擺脫美國對中東能源的依賴(其實目前也不到20%)。加之美國將離開阿富汗,並實現從伊拉克撤軍,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出現美國從中東的戰略收縮態勢?與此同時,如果中國對美國騰出的中東石油市場空白迅速補齊,將進一步加大中國對中東石油的戰略依賴(目前即已接近70%)。屆時,中國將在該地區扮演何種國際政治角色?美國的戰略力量從中東遊離向亞太的同時,中國恐怕卻不得不為了照料中東的戰略利益把自己並不足夠的力量分散到中東。而屆時我們將會突然發現,中國對這一地區深刻複雜的國際政治生態環境並非不陌生,中國人並非天然具備與伊斯蘭世界打交道的政治與戰略能力。國際政治與商業貿易其實真的是兩回事。這種國際政治板塊大遊離的情景真的有可能出現嗎,我們不做預測。僅僅出於維護中國的國際戰略利益,我們也應未雨綢繆。
當然,國際板塊遊離的趨向,還將取決於伊斯蘭世界與亞太的關係,即中國、印度等國與中東國家關係的發展。目前,這兩大板塊正在積極靠攏,中國、印度等國都在積極發展與中東國家的關係。同時,西方國家正在加強與亞太地區的聯係,也即美歐板塊正在加速與亞太板塊的靠攏。所以,未來如果大國關係處置得當,幾大國際板塊的遊離調整,也有可能出現一種圍繞亞太板塊展開的國際戰略新格局。
如果中國保持清醒理性的戰略判斷,戰略處置得當,在未來10到20年的時間裏,中國有可能在國際戰略大格局中處於有利的位置。在中東非洲地區,中國文化的非宗教特征使得自己一直以來保持了良好形象,中國在積極發展與這些國家的經貿關係的同時,應提供力所能及的公共產品,創造彼此舒適的國際關係。在維護中東地區穩定的前提下,中國應與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在中東展開合作,逐步實現戰略角色轉換。
三、美國全麵推進亞太戰略,熱點升溫格局重組加快,
中國戰略壓力加大
2012年,美國繼續推進以“保持存在”和“重新強化領導地位”為核心目標的亞太戰略。美國將把其對外關係的更多資源投向亞太和應對“中國崛起”的戰略已經變得清晰而具體。奧巴馬在其第一任期內已經清晰地向世界表明,未來10年乃至更長時間,美國對外戰略的重心所在將是亞太地區。這既是亞太板塊在世界政治格局中不斷上升,其他大國紛紛強化對亞太地區的戰略投入所牽動的結果,更是美國急於搭乘亞太經濟發展快車以拉動本國經濟發展的需要所推動的結果,還是美國要確保自己在亞太地區格局的變動中繼續享有領導地位的戰略所追求的目標。美國在大量削減國防經費的壓力下,力圖在中東和亞太之間實現戰略“再平衡”(rebalance)或“轉軸”(pivot),減少力量部署卻不完全離開中東,適度增加對亞太的關注與投入,同時加快調整其在中東、中亞、南亞、東亞尤其是連接東西的印度洋—東南亞和西南太平洋的相關戰略部署。依據該部署,美國繼續充分調動其安全同盟和新興夥伴的積極性,從軍事、經濟和政治等多個方麵入手,在進一步加強與東北亞的日、韓合作的同時,加大對東南亞和西南太平洋部位的菲律賓、越南、新加坡、印尼、澳大利亞等國的安全合作力度,激活與泰國的安全同盟關係,突破和改善與緬甸、老撾等國的關係。同時,美國還力圖在亞太地區各種多邊機製中“現身”,並推動這些機製相互交織成為一個網絡化結構,以在此基礎上塑造新的地區秩序。
受美國戰略推進的持續刺激和拉動,俄羅斯、印度、日本、澳大利亞、東盟等地區主要戰略力量紛紛順勢調整自身戰略和相互關係。俄羅斯深入思考其在中美展開全球戰略協調背景下的亞洲乃至全球戰略,充分利用不被美國視為首要對手帶來的重要機遇,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主辦APEC峰會為契機,更加重視並堅定推進其遠東開發;以加快建立俄、白、哈關稅同盟和共同經濟空間為龍頭,加緊加快建設歐亞經濟同盟;一方麵加強與中亞國家安全合作,同時重返金蘭灣,向越南提供更多先進武器,強化俄越安全合作。日本在陷入與中、韓、俄的島嶼外交危機中,重新修補與美國的外交關係漏洞,以加強美日安全合作為後盾,加強其西南方向的安保力量,與中國展開戰略競爭;持續推進與菲、澳、印等國的安全合作,更加積極地介入南海問題。韓國李明博政府不斷強化與美國的安全合作,對朝鮮持續加強軍事威懾和政治施壓,放寬導彈射程和載彈量的限製,試圖掌控半島局勢走向的主導權。印度順美國積極拉攏之勢,在加強對美合作和擴大對阿富汗乃至南亞事務影響力的同時,進一步東進亞太,把與東盟的關係提升到“全麵戰略合作關係”的新高度,加強與日、澳、韓等國合作,增加對南海問題的卷入力度。東盟在進一步推進一體化建設的同時,左右逢源,利用各方來求的有利時機,全方位推進與中、美、印、日、俄、歐、澳等主要戰略力量的關係;但是在涉及南海爭端問題時,東盟內部出現縫隙。以上這些關係的重組加速,不僅導致地區範圍內各國關係互動越來越錯綜複雜,而且成為朝鮮半島局勢、釣魚島局勢、南海局勢升溫的部分動因。在所有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重組中,中國、美國、中國的亞太鄰國這三者之間的互動輪廓依然清晰。而且隨著這些互動日益充分地展開,整個亞太地區範圍內的多重關係再平衡的態勢也變得越來越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