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鳳坡湖龍舟鬥會 杏花亭狐怪迷人詩:(3 / 3)

原來這婁公子是個好女色的人,一見了,心中便覺欲火難禁,就站住了腳,低頭暗想道:“這時已有二更光景,那裏來這樣一個標致婦人?敢是鄰居人家過來乘涼的,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段美姻緣?趁此夜闌人靜,四顧寂寥,不免向前去問他一聲,還是那一家的女眷?”隨即走近。

那婦人見了婁公子,便站起身,將衣袖掩著朱唇,瞻前顧後,假作害羞模樣。婁公子迎著笑臉道:“動問小娘子,是那家宅眷?這般時候,為何悄然獨坐在此?”那婦人便作嬌聲細語回答道:“妾乃城西令狐氏之婦,因良人遠出,獨自在家。晚來鄰家有一老嫗同妾出來玩月,不期偶然到這杏花亭裏。”

婁公子道:“適與小娘子同來的那老嫗,如今卻在那裏?”婦人道:“他把妾來撇在此間,半晌不見,想是先回去了。”婁公子道:“小娘子,你卻怎麼認得回去?”那婦人道:“正是這樣說,若得官人偕引送妾回家,誓當結草銜環,償恩不小。”

婁公子聽說了這一句,歡喜得個遍體酥麻,回答不及道:“送便送小娘子回去,隻不知小娘子宅上在城西甚麼所在?”那婦人道:“出這亭子,沿城過西,靠小橋南首,李家莊隔壁第二家便是。”婁公子道:“我送你去,我送你去。”

兩個攜著手,悄悄的走出亭子外來。一路上低聲密語,講了無數心苗裏的話兒,說得個婁公子春興濃來,走一步不要一步。看看到了李家莊第二家,卻見低低一扇竹籬門兒。正待推門進去,隻見間壁果然有個老嫗走將出來,見了婁公子,連忙把門推開,走將進去。那老嫗故意賣個脫身,道:“官人請坐一坐,待老身去取茶來。”說罷,轉身就走。

那婦人便把婁公子迎到旁邊小小一間房裏坐下,道:“妾從良人去後,雲雨之情已曠多時,官人倘若不嫌寒賤,今宵願薦半枕之歡,不識尊意如何?”婁公子道:“小娘子果有見愛之心,卑末豈無允從之意。隻恐外人瞧破,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婦人道:“官人所言差矣。我家裏上無公姑,中無伯叔,下無男女走動的,止有適才那個老嫗,卻又是不管閑事,專一幫襯人的。你莫說在這裏一夜,在這裏一年半載,也沒有甚麼人得知。”

婁公子假意又推卻道:“多承小娘子厚情,小生就如劉、阮入天台,真三生之幸也。但恐博得一宵恩愛,雖是千金難買,有玷小娘子清名,如之奈何?”婦人道:“這不足齒於官人,乃妾夫不能為妾全婦道,妾安能為夫全夫道也。”婁公子低低笑了一聲。兩人就向床上解衣鬆扣,握雨攜雲,千歡萬喜,美滿的交合了一番。

原來這婁公子已熬了半夜,又被這個婦人勾引得個顛顛倒倒,恰才兩個做得事完,呼呼的一覺睡去,竟不知睡到甚麼時候才得蘇醒。詩曰:

從來酒色不迷人,隻為癡心忒認真。

耗散精神還自昧,幾乎身子反沉淪。

說哪陳亥、江順二人,次早起來,不見了個婁公子,連忙四下尋覓,那裏得些消息。兩個忖度不出,隨即打發家童進城,到家裏看個分曉,端然沒些影子。須臾之間,婁府中來了一二十人,各處尋訪。你道不見了個婁公子,這陳亥、江順二人難道走得回去?癡癡的在杏花亭裏等候消息,從早起等到午後,去尋的都說尋覓不著,決沒處討個真實信息。

江順道:“好古怪,終不然平白的沒了一個人。”陳亥道:“江兄,我想著了,這決是什麼妖怪把他攝去了。”江順道:“就是妖怪攝了他去,沒處討個下落,焉能擺布得他?”陳亥道:“不打緊,城中有一個打馬前卦的劉鐵口,最有靈應,不拘吉凶禍福、過去未來之事,問一卦,立時便見。明日我和你一同進城,趁早尋著他問一卦去。”江順道:“陳兄,不要耽擱,大家秉個虔誠,就同去討一卦罷。”陳亥同江順趕進城來。

此時已是午後光景,恰好那賣卦的劉鐵口正在門前鋪設門麵,打點正要開談。他兩個急忙忙的走上前去,拱手道:“劉先生,買卦,買卦。”那劉鐵口向認得這陳亥的,就把手來拱了一拱道:“陳相公問什麼事,這等慌張?”

陳亥道:“問下卦來,你便知道了。”

劉鐵口便向地麵上取了兩片瓦起來,雙手遞與陳亥。陳亥接了,默默向天禱告一番。劉鐵口依舊接將過來,口中咭咭聒聒念了一遍,撲的向地下一丟,看了一看,方才回答道:“陳相公,你敢是問尋人麼?”陳亥道:“正是。”劉鐵口道:“這個人有些蹺蹊在裏麵,卻在西南方上,被些邪氣纏住在那裏。”

陳亥、江順道:“劉先生可指引得我們到那西南上去,除得邪氣,救得這個人麼?”劉鐵口道:“說哪裏話,小子隻會賣卦,自不會這一行。二位若要救這個人,我同你去請那假天師來,包管救得。”陳亥、江順道:“這一發好,煩先生說個住居姓名,我們便好就去。”劉鐵口道:“有心不待忙。

待我們收了門麵,同你們去走一遭。”

畢竟不知三人同去請得那假天師來,怎麼救得婁公子?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