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我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一個技術老總挖過來。”
他詳細詢問了淩的家庭狀況,一直聊了一個多小時,在這期間不時有人推門,探進腦袋看看陳總,陳總都揮揮手讓他們先等著。淩子風很感激陳老板的禮遇,不過他也悟出陳的舉止有“撈回麵子”的成分,他要以自己此刻的坦然來化解剛才的尷尬。閑聊中淩子風知道了陳總有一個兒子,叫陳田田,今年14歲。淩子風問:
“是上初二吧,功課怎麼樣?現在孩子們的壓力夠殘酷了。”
沒想到陳總對這句閑問竟然非常敏感,追問著:“你知道我的兒子?你是否聽到過什麼閑話?如果聽到什麼話,不要瞞我。”
淩子風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閑問一聲,我說他上初二是按年齡推算的。”
陳習安長歎一聲:“我已經是風聲鶴唳了。這小子是我最大的心病,不好好上學,結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老給我捅漏子。我哪敢巴望他上大學,隻要不蹲笆籬子我就燒高香了。都是他媽慣的,還有他外公外婆。從小就當小皇帝捧著,花錢根本沒節製。我倒是想管,一是沒時間,再者我一人的‘嚴’頂不過全家的‘寵’啊。這孩子已經沒救了。”
淩子風不禁想起在時空中消失的討人喜愛的淩田田,想起父子二人的心意相通。這會兒,不知怎的,他對這位陳習安有極強烈的親近和同情,他想也許陳習安就是自己在另一個時空中的化身,是在代自己承受磨難。這些磨難並沒有出現在他同田紅英的“那一個”人生中,但平心而論,它的出現並不奇怪,是田紅英性格合乎邏輯的發展。
淩子風還有一個強烈的預感:陳和田的婚姻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他在心中長歎一聲,起身同陳總告辭。兩天後他給陳總打電話,說:“非常遺憾,愛人不讚成我扔掉鐵飯碗,我自己呢,這些年已經變懶了,僵化了,老樹不能移栽了。真對不起陳總,你給了我那麼好的一個機會,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搏的機會,我卻不敢接。我這人太沒出息。”
陳總在電話中沉默片刻,說:“人各有誌,既然你已經決定,我就不強勸了。不過我猜你說的並非真實原因,至少不是全部原因吧。子風,我與你一見如故,雖然你沒能成為我的總工,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淩子風真誠地說:“謝謝。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此後這對朋友並沒有多餘的來往,最多是在某個酒席上邂逅後,避開旁人單獨地聊一會兒心裏話。但從這次見麵後,淩子風時刻關注著陳習安的一切,就像一個離體的靈魂在冥冥中關注著自身。正如他所預料,陳習安和田紅英最終徹底決裂了,而且這次決裂演變成一場官司,浸滿了仇恨和陰謀,其激烈程度出乎他的預料。
在為陳田兩人痛心的同時,淩子風竟然有一絲(不大光明的)慶幸。真幸運啊,他和田紅英的婚姻沒有走到這一步就中止了,這樣,留在他心目中的紅英永遠是一個美好的形象。如果那場婚姻繼續下去,會是什麼結局?當然很可能仍然是一片光明,在他為了救若平而狠心離開紅英時,紅英一直是個很不錯的妻子,瑕不掩瑜。不過……若說她絕對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也不敢打保票。
其實,連他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也不敢打保票啊!他想起自己當總經理時對小玉的好感——如果他一直幹下去,會不會也和陳習安一樣,最終和女秘書越軌?
人生都是如此,既難以逆料,也永遠不會完美。即使你有魔環也不行。現在,說心裏話,淩子風對那具魔環已經從生理上反感,算來它被扔在箱底已經有十幾年了,而且淩子風打算讓它永遠待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