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握住了沫妍的手,他的手在劇烈的顫抖,半天才忍下來傷痛:“爺爺原以為,你已經懂事了些了。爺爺從小太疼惜你了,有些事情,早該讓你知道了,卻一直沒有說過。爺爺一個人承擔著,隻想給你一些遮蔽。”
沫妍貝齒咬緊櫻唇,不知為何,隻感覺心裏灰蒙蒙的一片,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讓她透不過氣。
老爺子抬起有些泛黃的眼珠子,哀歎一聲:“你隨我來吧。”
沫妍正在怔忡,看見老爺子扭轉筆架,身後書架上的暗門無聲打開。老爺子率先站起,已經步入了早先沫妍揣測良久的密道。
沫妍也隻得跟了進去,密道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卻聞得到淡淡的硫磺味,老爺子並沒有用火折子,沫妍豎起耳朵聽著腳步聲跟上,一手扶著牆麵,唯恐摔倒。
忽然,麵前有一點微光,沫妍看見石門打開,石室內昏暗,老爺子已經走了進去。
沫妍緊跟其後。
屋子裏淡淡的藥香,一個丫鬟端著藥盤跪在地麵,室內擺著一張羅漢床,床上躺著一個破抹布一樣的人。
沫妍捂住嘴,倒退一步。
那人形銷骨立,死白的膚色,渾身上下包滿了繃帶,傷口破膿出血,染髒了繃帶,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整個臉都紅腫著,鼻翼上有著嚇人的傷口,好像刀劍把鼻子橫著切開一半,卻又停手了。
“心兒,這是你的父親。”老爺子聲音淒涼。
父親?
那人明亮的鳳眸原本疑惑地看著沫妍,待老爺子說出口後,遽然圓睜,驚訝欣喜地看著沫妍,眼淚好像泉水一樣滾了下來。
身子卻不動,想來已經殘廢了。
沫妍心中駭然。這幽暗深邃密道底端,竟然藏著自己半死不活的父親!
懷中的玉也恍然看著床上躺著的重傷男子。
“父親是什麼時候受的傷,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好?”
“你父親二十三歲那年就生了怪病,一旦受傷就不會愈合。爺爺我散盡千金請了京城裏所有的名醫來治,都說沒法子,隻能活一年。爺爺不信,捆了七八十個大夫,隻要你爹不死,就給治著,死了,全部陪葬。”
好毒辣的法子!
“那這一身的傷?”
“一夜之間,就遭了仇家暗算。挑了手筋腳筋,割了舌頭,腐刑臏刑弄了一身的傷,我對外說他死了,才藏住了他一條命。”
府中精兵良將,影衛俱在,居然還能遭此毒手,老爺子也隻能把父親藏了起來了。
“父親一定知道下手的是誰!”
“他不說。”
沫妍看著父親,那雙清亮的眼睛也在看著她。
為什麼不說。
哪怕隻是眨眼,也能說出來,父親為什麼隱忍不說。難道父親就不恨麼?
公孫家,陳家,藍家,雨夜家,甚至朱元璋,在沫妍腦海中都過了一遍。是誰,究竟是誰?
朱元璋?那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家夥?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對待曾經的屬下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下一刻,沫妍就否認了,朱元璋他殺人隻會在明麵上做,錦衣衛抄家拿人,編寫個《逆臣錄》,株連殺戮,都是明麵上的!他要人死,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那麼,就是那些世家了!世家尋仇,會在乎她一個女子麼?會漏過她麼?
沫妍感覺冷風灌進袍袖,後背沁出一層涼汗。
“我那幾個叔叔伯伯,都是怎麼死的?”沫妍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