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督出發——歐·亨利《最後的常春藤葉》淺讀(2 / 3)

作為小說中的另一個主要人物——瓊珊,麵對突如其來的疾病的折磨,基本上已經喪失了生存的勇氣。這種喪失,更多的是由於生存的現狀、生存處境的壓力。瓊珊與蘇艾,兩個年輕的藝術家,在華盛頓廣場西麵的一個小區——格林尼治村一座矮墩墩的三層磚砌房屋的頂樓,租下一間屋子,設立了她們的畫室。由於她們彼此秉性相投——按照小說的敘述,“發現她們對於藝術、飲食、衣著的口味十分相投”,但更多的,卻是對生活充滿了新的期盼,對人生、對藝術,充滿了自覺的渴望。也就是說,她們都想使自己黑暗的生命底色能夠越過這個冷冷的冬天,而後漸漸明亮起來。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前提,她們才走到了一起。但就在這這時,被稱為“肺炎”先生的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門來,瓊珊就這樣被肺炎徹底擊倒了。瓊珊整天躺在床上,這時唯一的期盼是死亡。瓊珊每天的生命寄托,就是等待窗外的常春藤葉子慢慢掉下來。按照瓊珊的想法,當常春藤的最後一片葉子落下來,瓊珊堅信,她的生命也將會離她而去。歐·亨利在此,雖然沒有用過多筆墨來渲染,但我們仍然能夠看出,作家的行筆是凝重的。歐·亨利用比較輕微,但又緩慢的細節,給我們展現出瓊珊從外到內的病理狀態。這在一般情況下,一個想死的人,如果硬要與外界的某個事物強烈地牽連起來,這種死亡的幾率,既是很小的,也是很大的。在此當然屬於後者。瓊珊毫不接納好友蘇艾的鼓勵,隻是癡癡地望著窗外漸漸凋零的藤葉。此時的她,已經放棄了求生欲望,而且深信,隻要最後一片葉子掉下,她就將離開人世。

在此之前,善良的醫生就對蘇艾說過,瓊珊的病,隻有一成希望能夠治好,而且那一成希望,還在於她自己要不要活下去。這話的意思是,如果瓊珊,願意活下去,還是有可能。言外之意,我們都明白,瓊珊是死是活,全在她自己的意願。當了解了瓊珊的實際情況後,醫生又說,如果讓瓊珊的心理發生轉移,就有五成的希望能夠恢複(這裏,當然是個伏筆)。因此,蘇艾任勞任怨,作了一切努力。當然,這些努力都是為她們的鄰居——老貝爾曼的出場作鋪墊。老貝爾曼在一通激烈的牢騷之後,答應了蘇艾的要求,給她充當模特兒——“穿著一件藍色的舊襯衫,坐在一口翻轉過來權充岩石的鐵鍋上,扮著隱居的礦工”。我們可以想象,當老貝爾曼見到瓊珊病情的實際狀況之後,內心是受了震動的。正是因為這種震動,才使得老貝爾曼不顧一切,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毫不猶豫地爬上了牆壁,畫下了他自己一生的傑作——永遠長在牆上的常春藤葉子。正是因為這片葉子,才使瓊珊重新點燃了生之欲望。這當中,歐·亨利有下麵一段精彩的描寫:當蘇艾第二天早晨拉開窗簾時,她們看見了奇跡,那常春藤上的最後一片葉子,並沒有掉下來,而是顯得更加生機勃勃。作者如是寫道:“可是,看哪!經過了漫漫長夜的風吹雨打,仍舊有一片常春藤的葉子貼在牆上。它是藤上最後的一片葉子。靠近葉柄的顏色還是深綠的,但是鋸齒形的邊緣已染上了枯敗的黃色,它傲然掛在離地麵二十來尺高的一根藤枝上麵。”我們可以想象,當瓊珊看到這片生機盎然的葉子時,應該是多麼驚異。本來,按照瓊珊的想法,這最後一片葉子,在昨晚就應該凋落的。如果凋落了,瓊珊也相信,自己應該走向天國了。但事實恰好相反。作者在此,給我們拓開一個想象空間。所以,當醫生下午來時,看到瓊珊的實際情況,也驚訝異常。到第三天,當醫生再次出現,見到瓊珊的現狀,善良的醫生不得不相信一個事實:死亡已經徹底離開了瓊珊。

與此同時,我們的老貝爾曼卻即將離開人間。這種離開,是通過醫生之口傳達給我們的一個事實:他已經染上了肺炎,而且已經毫無生存的希望。我們不禁要問,老貝爾曼是怎樣染上肺炎的?又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染上肺炎的?在此,作家故意留下了一個懸念,這個懸念到小說最後,才通過蘇艾的嘴傳達出來。而這時,我們尊敬的老貝爾曼已經在上帝福音的召感之下,正走在天國平坦或是旖旎的道路上。行文到此,整篇小說也就結束。我們讀到這裏,終於明白,老貝爾曼是為了挽救瓊珊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的。當然,並不是說,老貝爾曼直接治好了瓊珊的病症,但是,如果沒有老貝爾曼的生命付出,瓊珊的死亡是肯定的。因此,我們還是肯定地認為,正是老貝爾曼用自己的生命,才挽救了瓊珊的生命。如果沒有老貝爾曼,瓊珊的死亡必將提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