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做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這怎麼可能呢,你肯定在胡說了。”
項蘭說:“信不信由你。告訴你吧,他們裝作沒事的樣子,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一清二楚,他們倆早就翻了。恐怕連我姐都沒我清楚,我媽呀……”
普克心裏暗暗一陣緊張,偏偏項蘭說到這裏,賣關子似的又停住了,也不知是有意吊普克胃口,還是覺得這種家醜畢竟不便外揚。
“嗨,我跟你說這些事幹嘛,和你又沒什麼關係。還是說說你和我姐的事兒吧,說真的,我看我姐對你很不一般,比對章輝特殊。”項蘭有點興致勃勃地說。
普克暗自著急,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隨意地說:“章輝是誰呀?聽你提過兩次了。我猜是項青的男朋友吧?”
項蘭說:“男朋友倒是男朋友。不過章輝挺不容易,跟我姐姐談了快十年,我姐還對他不冷不熱,也不肯跟他結婚。章輝真算是有耐心,連我有時候都看不下去,勸我姐趕快嫁給他算了,年齡都不小了,可我姐說,章輝要是急,讓他另找好了。說真的,別看我跟我姐感情好,但我常常覺得挺不了解她。”
普克笑了一笑,沒說什麼。
項蘭卻誤解了普克的沉默,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姐故意擺譜?不是的,雖然我姐對章輝有點冷淡,但除了章輝,她從來沒有再談過一個男朋友。你都不信吧?我姐人又漂亮,又聰明能幹,還那麼溫柔體貼,追她的男人太多了,可她不知怎麼,連最起碼的機會都不給人家。她又不願意冷冰冰地傷別人的自尊心,都是說,自己早就有男朋友了,就是章輝,而且跟章輝感情很好,不能再接受別人的感情。你看,章輝是不是象我姐拒絕男人追求的一塊擋箭牌?”
普克忽然之間對這件事有了一絲好奇心,一時之間,他也來不及分析這種好奇究竟是因為與案情有關,還是純粹對項青個人的興趣。
“項青和你關係那麼好,就沒有告訴過你為什麼?”普克問。
“我都說過,我們倆感情是好,但項青比我大八歲,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她帶我,有時我覺得我倆不像姐妹,倒像是母女。她的事情並不太跟我說,也許覺得我不懂事,把我當小孩子吧。唉,你說,我們這個家在別人眼裏,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我是不是應該挺幸福的?其實我們家每個人都,都……怎麼說呢,反正我覺得我不快樂,我爸不快樂,我姐也不快樂,隻有我媽,雖然在家時看起來臉總是沉沉的,話也沒幾句,但她在家時間少,成天在外麵,是不是比我們要快樂一點兒?”項蘭說著,臉上布滿了惆悵,顯得比平時成熟許多。
普克想了想,說:“你母親這麼不顧家,你父親就不說什麼麼?”
項蘭斜了普克一眼,說:“這可是我們家的隱私。”說完,又微微一笑,說:“不過,看在你今天保護我的份上,”她把“保護”兩個字說的重重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兒。你知道為什麼嗎?”
普克笑著說:“什麼為什麼?”
項蘭說:“我為什麼把自己家的秘密告訴你呀?”
普克笑著說:“不是因為我保護你了嗎?不過,保護你時我可沒想這麼多。”
項蘭說:“我知道,就是知道你不是預謀的,才覺得你不錯。跟你說,我想,讓,你,當,我,姐,夫!”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表情倒是很認真。
普克笑了:“你剛才還告訴我,你勸項青趕快嫁給章輝的。”
項蘭說:“那是在認識你以前嘛。而且,就是這次你不出現,我看我姐也不一定會嫁給章輝。雖然他們也常常約會,但從我姐約會前後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來,哪像是在戀愛,就是在完成任務嘛。”
普克心裏一直記得剛才項蘭說了一半的話,似乎她掌握了母親什麼秘密。可普克又無法直接問項蘭,因為他已經發現,項蘭看上去像個小孩子,沒什麼心機,其實也是十分聰明的。在對項蘭的性格做到真正了解之前,還不能排除她是在用她表現出的性格掩飾某種秘密的可能性。
普克不能過於明顯地追問項蘭,而項蘭說話往往又信馬由韁,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一個話題談了一半,又岔到另一個話題。對於普克來說,簡直像是在考驗他的耐性。
還好,這一次,項蘭繞了一圈,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上。
“我們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你要是想當我的姐夫,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有些事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你自己是怎麼也琢磨不出來的。”項蘭有點小小的得意,注意地看著普克的反應。
普克仍然隻是微微地笑,並不接項蘭的話。
項蘭忍不住,接著說:“你想娶我姐的話……”剛說一句,看著普克身後的方向,笑著說:“姐,你回來啦。”
普克回頭一看,項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門口了。普克一直沒有聽到項青開大門或者上樓的聲音,一來也許與項蘭談話太專心,二來項青平時走路做事本來就是安靜而輕盈的,不會有太大的聲音。
項青看著項蘭,似笑非笑地說:“又在胡說八道。”
項蘭也笑著說:“我是胡說八道呀,隻怕這一下子說到你心裏去了吧。”然後將被子往頭上一拉,在裏麵悶聲悶氣地大叫:“我不當燈泡了,你們倆快走吧,讓我睡覺。”
項青無可奈何地笑著搖搖頭,看看普克,普克也笑著站起來,兩人便走出了項蘭的房間,項青將門輕輕帶上。
項青微笑著說:“對不起,我知道項蘭有時很難纏的。”
普克笑笑,邊轉身往樓下走邊說:“她還好,我們到外麵談談吧。”
兩人走到大門外,站在院子裏。院子麵積不太大,一邊是葡萄架,另一邊的土地整整齊齊辟成幾小塊,有攏過的田埂,大部分土地光禿禿的什麼都沒長,隻有一塊則冒出了嫩嫩的綠芽。普克看不出那是什麼植物。
項青看到普克在看那片地,目光也投過去,臉上隱隱浮現出一層憂傷。她走到地裏,小心地沿著田埂走到那片發了芽的植物前,蹲下身,輕輕地撫摸著一顆幼芽,歎了一口氣,說:“這是他灑的種子,這些天我沒注意,誰知已經發芽了。”
普克輕聲叫了一聲:“項青。”
項青蹲在那裏,扭過頭來,看著普克。正午的陽光照在她的頭頂,給她柔順的黑發罩上一層藍色的光澤。她的麵孔在頭發遮出的陰影裏,顯得柔弱淒涼。
普克說:“我想和你談一談。”
項青站起身,走回到普克身邊,惆悵地說:“今天陽光真好。唉,要是一切都沒有發生該多好。”又轉過臉,對普克溫柔一笑,說:“好,你說吧。”
普克說:“剛才我跟項蘭聊天的時候,聽到她提起一句和你母親有關的話,好像是知道你母親什麼秘密似的,可是又沒說完。當時我不方便追問,而且她剛做過手術,應該讓她先休息一下再說。我想等過兩天,她感覺好一些了,再找個什麼合適的理由問一下。你看呢?”
項青說:“是嗎?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會知道我母親什麼秘密?我沒聽她跟我說過。”
普克與項青項蘭剛接觸兩天,已經看出項青始終是將項蘭看作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普克心裏對項青的這種態度有一點不以為然。他含蓄地說:“項青,項蘭有二十二歲,其實應該獨立了,而且,她也不見得沒有能力做到獨立。”
項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不是不知道。隻是有些事情做起來,會和你的想象有很大差距。”
普克說:“好吧,我過兩天再找她談,現在我先回賓館去,有些問題我想考慮一下,等我有點頭緒了,我們再一起商量。”
項青說:“也好。哦,對了,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一張名片,上麵有我的手機號,有事兒的話,就打這個電話,一般都能找到我。”
項青快步走回家裏,再走出來時,手裏拿著一張名片,遞給普克,普克接過,看了看收好,然後就和項青道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