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的高山流水,可有千古的知音?
鍾子期亡後,俞伯牙一直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中,每看到那張摔碎的琴就想掉淚。他朝夫人韓娥拂拂手說,燒了它,燒了它吧。
韓娥撫著斷裂的桐板和琴弦,長歎一聲說:唉,琴在,你和子期的情誼仍在,留下它總是個念想。
而此時伯牙和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事情已在市井坊間流傳開來,一時興起一陣音律之風,那些文人雅士紛紛習琴會友,並有很多人去拜訪伯牙。伯牙起先閉門謝客,但還是阻止不了有客來訪,於是在山裏修建了一處茅屋庭院,並在和子期相遇的那片青石台上,建了一個亭子,日日獨酌,飲醉而歸。
這天是子期的祭日,伯牙來到亭子裏,擺上祭品,將碎琴取出囊來,盤膝坐下,撫琴而哭:“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義,曆盡天涯無足語,此曲終兮不複彈,三尺瑤琴為君死!”然後點燃了,眼睜睜地看著淡藍色的火苗在碎裂的琴板上冉冉起舞,騰出的一縷縷青煙隨風飄散在蓊蓊鬱鬱的山林,風起林動,時而似高山巍然而立,時而如波濤奔湧而來,伯牙耳邊仿佛縈繞著高山流水的音韻,琴聲依舊,而子期卻不在了,淚水不禁撲簌簌地落下來。
當他正要把《高山流水》的琴譜放到火裏焚燒時,韓娥急步走過來,從他手裏奪下,看他神色淒然,忙柔聲勸慰:你這是何苦呢?天下之大,總會覓到知音的。我聽說山下涇水河畔,有琴友的琴會,你可到外麵廣結琴友……
不!高山流水隻有我能奏,子期能懂。市井之中,粗野之人,哪會有我的知音啊?知音不再,我還留這琴譜有什麼用啊!伯牙仰頭長歎。
韓娥說,子期不是一介樵夫嗎?既然是好曲,你就該彈給更多的人聽,而你日日獨處,誰懂得《高山流水》的音律,又有誰能成為你的知音呢?
還是有人知道了伯牙的住處。一天,一位老先生抱著一張琴前來拜訪。琴用墨綠綢布遮覆著,不沾一塵。那人將琴放到案上,揭開綠綢,古琴瑩瑩有光,琴頭墜有一塊玉佩。韓娥走近,輕輕一撥,琴聲清潤至透,猶如珠落玉盤,好琴!
那人說,我欽佩先生的琴技和人品,琴是特意贈與先生的。但我有一事相求,先生能否將《高山流水》的樂譜傳授與我?
一聽是琴譜,伯牙頓時冷顏以對。韓娥接過琴來,說,既然是美意,就留下來吧。
琴留下了,韓娥將琴譜藏在琴匣裏,放置在案上。伯牙卻從不染指,依然日日在亭間獨飲,長籲短歎,抱醉而歸,不知山外日月。
一天韓娥去采野菜回來,隻見書案上有書信一封,她展開一看,是伯牙寫的: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我下山雲遊訪友,勿念。
伯牙的不辭而別,韓娥不免心生怨恨,看到角落放置的那張琴,愴然神傷,卻又為他與子期的情誼感動。其實她也懂得音律,在閨中時,父親就教她彈琴,後遇見伯牙,見他人品琴藝俱佳,就結了良緣。隻是婚後與伯牙相處,日日舉案齊眉,繞身於灶台庭院,荒了琴技。唉,可惜了這張好琴。她坐下來,輕輕撫動琴弦,絲弦微微顫動,霎時琴聲渺渺,縈繞山間叢林。隱隱聽得山林沙沙而動,似在回應。韓娥想著,終有一天伯牙會重返家中,如往日一樣悠然操琴,奏出動聽的《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