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奇火(3 / 3)

王桂枝並不是完全按照曹家的要求做,她在當年麥收的時候悄悄回了一趟娘家,僅僅一個時辰的時間,曹家上下鬧翻了天。王桂枝的丈夫突然發燒,燒得整個人都糊塗了。隨著王桂枝的回來,曹家老四才漸漸好轉,最後完全康複。這次事件使得王桂枝成為曹家最為重要的人物。王桂枝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因此也不敢離開曹家了。但是養尊處優的王桂枝經過長時間這樣的生活,性格漸漸變得暴戾起來,她可以指揮任何人包括老爺子給她端尿盆,甚至洗內衣,更可以問曹家討要大筆的錢財揮霍,置辦首飾。

她甚至公開指責曹興旺老爺子的一些過失,謾罵所有她看見的人,包括她的丈夫。當然,這除了她飛揚跋扈的地位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卻不得不禁欲,讓她的火氣非常大。整個曹家從怨魂的恐怖中剛剛走出來,又不得不麵對這個母夜叉帶來的人的恐怖。更有甚者,在看守嚴密的情況下,她仍能想到辦法走出房間和院裏的長短工私會。當然,這時候她是發現了我的,但是基於一種微妙的默契,她不跟我說話,甚至不理我,我也不跟她說話,更不理她。

我一個人住在柴房,這對於我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安身之處了,幹活之後一個人在這屋子裏,記錄下拿個女人的每一個變化,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但是好景不長,隨著那女人的風流快活成為曹家大院的一種風氣的時候,災難就要降臨了。

這是我先發現的異響。地底下傳來挖土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並不斷接近柴房。就在一天晚上,我剛睡下,這熟悉的聲音又開始了,整個柴房裏麵靜得可怕,但是這聲音卻異常清晰,看得出來,這地底下挖土接近表層了。一會兒工夫,露土了!一男一女兩個恐怖的物體從土裏鑽了出來。他們是如此的恐怖,以至於我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難得全身浮腫腐爛,皮肉爛成一縷一縷的,像一塊塊破布條掛在身上,女人舌頭有半尺長,一身豔麗的打扮險些晃得我睜不開眼睛。這兩個家夥見我之後,先是一驚,然後相視一笑,緊接著我的整個身體開始燃燒起來,奇怪的是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沒有一點火星。而我就在痛苦中無法發出聲音,就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了一般,直到我化為灰燼。我看著自己變成焦炭的屍體,尚未鬧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一命嗚呼。而且我的意識竟然無法到達柴房外麵的世界。

這一對男女臨走前說:“你將和這裏所有的人一樣,被困在大院裏麵,永遠不要想著出來。”隨後,他們就出去了。緊接著,這個大院裏麵所有的人都成為了灰燼,隻有老四沒有成年,還是童子之身,所以勉強躲過了一劫,而王桂枝,卻安然無恙,這時候,曹家老四見得家中突遭變故,看見大哥和二嫂在家裏害人無數,想到最近關於自己老婆的傳言,非常氣憤,隨便找了一根繩索,追上疲於奔命的王桂枝,要將她勒死。終於,王桂枝倒下了。老四成為了孤家寡人,就一個人流浪。而整個曹家的人,隻能被封在這個大宅子裏麵,永遠無法離開,而這個鬼宅的主人,則是由那兩個惡心的家夥組成的臨時負責人,他們仍然習慣在晚上從柴房進入隧道,然後回到井裏,之前曹家二媳婦仍然要到大門前上吊表演一番,這才滿意。

從此之後,這個宅子裏麵再也沒有見過一個活人,隻有四公子一個人活著逃離了這個地方,而王桂枝也因為無法超生,導致屍體長期不腐。盡管這樣,這屍體也是成為了曹家大院暫時的護身符,那對男女至少不敢太過分,畢竟現在王桂枝什麼都不能做,但是震懾這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曹家大院暫時是安寧的,盡管裏麵住的是這些無法離開的鬼魂。

不巧的是,在前幾天的一場大火,將這女人的屍體燒得幹幹淨淨,加上這次罕見的大雪,王桂枝的被燒毀的屍體被大雪蓋了個嚴嚴實實,整個屍體在寒冷的冰雪之下迅速水晶化,而王桂枝的靈魂,被永久地封在了水晶遺骨裏麵。

他講完之後,五爺緊接著道:“所以說那天晚上,在城隍廟被燒死的人是曹家四少爺了。因為沒有了王桂枝的保護,所以他也受了那對男女的詛咒?”陳德貴點點頭,不再說話。這時候,底下的隧道裏麵開始出現動靜,陳德貴的陰影立即黯淡了下去,終於消失了。“看得出來,他很害怕,咱們走!”五爺吩咐道。可是五叔他們在哪兒呢?

我和五爺出了柴房,在整個大院尋找五叔和鄭雨丟掉的魂魄。“在城隍廟的那個住廟人就是曹家老四,他一直在跟那兩個怨魂爭鬥,你別看你們耍笑他,他也不惱,其實他是在聚集你們的火氣。可是這場大雪讓他還是中了那對怨魂的詛咒。但是他死了之後仍不不甘心,想找到一個替身給王桂枝,因為畢竟隻有她才能對付兩個怨魂。所以選擇了鄭雨做替生人。”五爺解釋說。

我們找遍了整個大院,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拱起的雪堆旁邊,五叔正拉著鄭雨跟一群紅著眼睛的魂靈周旋,那些魂靈一律對這個雪堆心有餘悸,不敢上前,但是五叔他們絕對沒有優勢,因為他們的力量畢竟太弱小了。

這時候,雪堆開始鬆動,王桂枝的水晶化的屍體漸漸露了出來。與此同時,柴房裏麵走出三個影子,曹家老大曹盛之和曹家二媳婦以及陳德貴。那對怨魂對漸漸露出的王桂枝的屍體竟然視而不見,五叔卻實在沒有辦法進行任何動作,因為他尚拉著驚魂未定的鄭雨的魂靈。

我和五爺在一邊沒有任何辦法,因為我們也被其他影子牢牢圍住,根本無法動彈。這時候,水晶化的屍骨已經全部露出雪堆。五爺對著五叔大喊:“讓鄭雨附身!”五叔如夢方醒。緊接著,那水晶化的王桂枝的屍體變得生動起來,它對著人群頤指氣使,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一般。這時候,五叔趕緊給它手裏塞了幾張用黑狗血寫成的靈符,上了水晶屍骨的鄭雨點頭表示明白,立即給每個人都點上了一張靈符。而那兩個怨魂,卻對鄭雨不屑一顧。但是卻明顯看出來,他們害怕了。水晶屍體從頭上摘下一根水晶簪子,對著那兩個人就刺了出去,兩個影子捂著眼睛跑開了,目標直到柴房。可是這時候,整個柴房卻濃煙滾滾,一會兒工夫全部燒幹淨了。兩個人在裏麵痛苦地翻身,掙紮,可是這個時候,他們竟然不能進入地道,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整個曹家大院在鄭雨的主持下,所有的魂靈都離開了,最後隻剩下了三個:鄭雨附身的水晶化的王桂枝、陳德貴和曹家老四的靈魂。鄭雨離開王桂枝的身體,這具水晶屍骨立即粉碎,煙消雲散。一股粉末狀的東西向著西麵王桂枝家鄉的方向飄去了,兩個魂靈緊緊追了上去。而且嘴裏還振振有詞:追上是我的。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和五爺包括鄭雨和五叔都站在原地不能動了。那股熟悉的力量再次束縛著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五爺竟然也不能動了!我無助地看著五爺,五爺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果然,不一會兒,那柴房的門打開了。裏麵走出兩個蓬頭垢麵的人影出來,我們四人都大吃一驚,原來那曹家老大和曹家二媳婦並沒有被那火燒得煙消雲散。他們更加醜陋,望著我們露出猙獰的笑。突然,事情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二人雙雙下跪,連磕三個頭,然後道:“任五爺!我們知道您的法威,鬥膽冒犯,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事情原本就不是傳說的那樣!”緊接著,曹盛之說出了二人的故事:

我們倆人從小便在一起,可謂是青梅竹馬。可是,我爹就是不讓我們結合。不是到為什麼,從一出生開始,我爹就很不喜歡我,他好像故意跟我過不去一般。我要去學堂,他不許;我要吃飯,他不讓上桌;我要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成親,他偏偏說我們八字不和,而且不許別人給我提親,我一輩子光棍,卻還要生活在我爹的陰影下。我抽大煙,我爹雖說反對,但是也不及我的婚事反對的厲害。

就這樣,在父親對我作出忤逆的評判之後,我自暴自棄,終於在一個下人的慫恿下接觸了大煙,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一點黑褐色的煙膏上,抽了大煙,什麼都不用想,都不用操心,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舒服的事情嗎?

我渾渾噩噩地混日子,可是這樣還不夠,我爹好像還在繼續跟我作對,他知道我喜歡的女人,偏偏不允許我們結婚,卻把這女人嫁給了老二。老二是三姨太生的,和我爹是姑表親,老二腦子本來就不好使,卻在家裏非常有地位。眼看著自己的女人成了別人的新娘,我的心裏涼透了,覺得人生除了大煙,再也沒有什麼精彩的了。可是抽煙費錢,家裏給的錢卻明顯不夠用了。我正準備想來錢的道兒,卻不曾想,因為和老二媳婦多說了幾句話,就被老爹趕出大門,從此在小院裏生活。

那晚上,我正想來錢的門道,有一張紙條從門縫裏塞進來,我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官井變私井,銀子賺不夠。我眼前一亮,覺得事情可以做,因為這本身就是我家的私井。後麵的你們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說了。之後就是那口官井徹底不用,究竟為什麼?你們去一趟井下隧道就知道了。但是建議你們仔細尋找,一定會有發現的。希望你們好自為之,該燒的燒掉,我們也就能夠超生了。

二人說完,又是一通磕頭,緊接著,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們重新下到隧道的時候,很認真地觀察了底下的地形,在一個隱蔽的小角落,果然還有一道暗門。可是任憑我們怎麼使勁,這門就是紋絲不動。

這時候五爺才說:“回家,變成人再來。”一行人恍然大悟,紛紛回家。屋內我們三個人的身體還好好地躺著,那燈正亮。不由分說,立即進入身體,轉眼間三個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屋內了。五爺慨歎:“人死如燈滅,唉!”說完,那三盞燈更加閃亮,將這小屋照得猶如白晝。我剛要將燈吹滅,卻被五爺的影子攔住:“千萬不要,讓它自己燃盡吧!”我知道這裏麵還有講究,卻對五爺這個已經亡故的人心生愧疚,一行人都有些悲傷不提。

話說三人來到剛才那扇隱藏的門洞前,稍稍用力便將那門打開。進入密室之後,我們拿著小太陽手電,能清楚地看到這密室的地形和全景:中間一個懸起來的棺材,四根手腕粗的鐵鏈子將其固定,鐵鏈在四個角上。我們在這密室裏麵找了好久,仍然沒有找到任何機關。難道這棺材就是被固定死的?這下想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麼還真得爬上去,可是沒有工具是根本做不到的。

沒有辦法,隻好回到地麵找工具。這個任務自然落到了年輕的我的頭上,看著五叔和鄭雨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我的心裏可不是滋味了。我隻好看看五爺,使了一個眼色。五爺笑笑,不說話,卻遞給我一張靈符,輕飄飄的。我拿著靈符上了曹家大院,尋找梯子。找了半天,黑暗裏卻顯出一個人來,抓著我的脖子不放,我驚慌失措,低頭一看,那是怎樣一雙手啊。指甲已經完全硬化,比一般人的指甲要結實和厚重很多,且留有尖尖的指甲頭。一雙手消瘦,而且慘白,一看就知道是死人的。我一轉頭,想看看這人長什麼模樣,沒想到這家夥突然飛出去好遠,我正感到奇怪,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五爺給我的那張靈符已經貼在了我的腦門上。我趕緊找好了梯子回到密室。

因為驚魂未定,五爺和五叔知道我“中獎”了,稍稍安慰一下,就繼續讓我登上棺材。我目瞪口呆,這也太沒有人性了,我是小輩啊!怎麼能這樣對我,正要抗議,卻看見鄭雨盯著我看,沒辦法,誰讓咱想表現男子漢氣慨呢?誰讓咱是人民警察呢?盡管我同意上去,但是心裏還是很不爽,至少對我五叔有很大的意見,因為他頂多一個個體戶,跟我這樣吹胡子瞪眼、頤指氣使的,我很不服氣。心裏嘀咕:改天有機會,一定把你送到局子裏!就說你大搞封建迷信!

我爬上棺材,很輕鬆地就打開了蓋子,因為這蓋子根本沒有釘死!打開一看,我大吃一驚,裏麵什麼都沒有!我將情況說明之後,就從梯子上下來了。五爺又是神秘地笑笑:“老曹頭兒給我玩這個?”五叔道:“棺材開口一定在底部,這棺材是倒棺材!”五爺這才點點頭:“還算不錯!”不用說,我再次爬上梯子,這一次很費勁地將棺材底部的這塊板撬開。終於,一具白嫩的屍體,穿著長袍戴著瓜皮帽滾落在地上,而且是臉朝下。而且,這棺材裏麵還有夾層!我又一次打開這個夾層,裏麵掉落出大塊大塊的煙土!

五爺道:“這就對了。老五,你說說吧!”五叔說:“曹興旺能發財,完全是靠製販煙土!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大兒子,甚至織造各種輿論把這個不肖的兒子推到了眾人麵前,抽大煙、勾引弟媳婦、官井收費……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鴉片事業打掩護。大兒子抽大煙,不爭氣,這正好從側麵說明,曹興旺老爺子完全是非常痛恨鴉片的!這樣就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會製販鴉片。而且,他大兒子從小到大都受到特殊的教育,主要目的就是讓他成為一個紈絝子弟,同時拚命對鄉裏人示好,以成就樂善好施的美名。而他藏鴉片的地方被大兒子發現之後,就發生了那次大兒子死亡、之後屍體投井的事件。其實是殺人滅口,然後將鴉片轉移到官井裏!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方麵沒人會查這個井裏,另一方麵即使查出來,與自己也沒有任何關係。村民們在家裏打井更是做給他們看的,即使有人傳出風聲:曹家製販鴉片。村民們也會以天天在曹家挑水為由作證否決。”

我恍然大悟,其中最壞的人原來是曹興旺!他為了自己的毒品事業,不惜犧牲兩個兒子和一個二媳婦的幸福。而王桂枝能進曹府一方麵固然是為了避邪,另一方麵主要還是王桂枝發現了井裏的秘密:這個地方藏著大量的鴉片,而且還有一個這樣的秘道,可以製作和運輸!

害人終害己,曹家的這場鬧劇,還是遭到了報應,偽君子的曹興旺沒有什麼好下場,在最後的日子受盡了王桂枝的奴役和訛詐,還有兒子、二媳婦的怨魂報複,早就精神崩潰,加上家破人亡,曹興旺鬱鬱而終!而真小人的曹盛之則死於非命,這也算是善惡終有報吧。所以奉勸世人:莫要害人,擔心害己。若要平安,克己複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