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浮生(3 / 3)

我和五叔來到病床前,劉慶根已經清醒,而且能開口說話,隻是他的妻子,卻仍舊昏迷。五叔將晚上的事情說了個原委,那劉慶根哼哼兩聲,道:“原來是這樣。可是,這浮起來的床怎麼解釋呢?”我和五叔麵麵相覷,不得要領。而且劉曉的反常狀況,也成為一個新的謎團。看來一切問題的關鍵都集中在年衛平身上了。隻要找到年衛平,這一切反常的現象就能夠解釋了。因為任何動物都不曾光顧的劉家大院,隻有一隻嘴裏被放了鹽巴的蛤蟆來過。蛤蟆是至陰之物,說明這宅子的風水絕對不是興旺之選,而是一個楔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害死劉慶根一家。而選風水的年衛平成為關鍵人物,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究竟什麼人要害死他們一家呢?五叔問:“劉慶根,你最近幾年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者說你有沒有做過什麼違反天理的事情?”劉慶根斷斷續續地說:“這……”可是剛開了頭,他仍然在昏迷中的老婆卻咳嗽了兩聲,這咳嗽聲一般屬於兩種,一種是發自肺腑的難受的咳嗽,而另一種就是為了發送某種信號,傳遞某種信息而發出來的,劉慶根老婆的咳嗽明顯屬於後者。劉慶根轉頭看了她一眼,就搖了搖頭,但是眼角卻流出了淚水。

五叔將這間屋子的門窗緊閉,然後在所有地方都貼上了用血寫就的靈符,我的手指頭難免再次被他蹂躪一番。幹完所有的事情,我們驅車準備去成都尋找年衛平,盡管沒有線索,但是也要搏一搏。正準備走的時候,卻被院長一把拉住:“你們可是任老五的後人?”五叔點點頭,那院長從一個發黃的信封中拿出一個紙片交給五叔:“你家老五生前交給我的,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親手交給你!”五叔點點頭,打開紙條,見上麵寫了一個地址,是成都某個地方的,而且上麵寫了三個大字:年衛平!

我和五叔立即上車,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一路狂奔。經過八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在一個偏遠的小鎮子裏,我和五叔找到了地址中的這間房子。而且重要的是,我們見到了年衛平,隻是,他已經掛在了牆上。我和五叔向他的靈位上了香,然後問了問這家人年衛平什麼時候來的這裏,這家人說:“年衛平是我家二伯,早年流落陝西,三年前突然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寄到了我們家,信中說我二伯已經死了,讓我們侄子們去領骨灰。我們到了陝西之後,找到了二伯住的屋子,這屋子裏麵什麼都沒有,隻有在炕上放了一個骨灰盒子。我們急忙將骨灰帶走了,因為當地沒有親人,也沒有逗留。”

“大概什麼時候接到的信?”五叔問。“是三年前的六月初三,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我丈母娘六十大壽,我連壽宴都沒來得及去,還因此被老婆罵了許久。”那人說。“不可能啊!七月十五那天我們村的人還都看著他給人看風水蓋房子呢。六月初三你們就接到死訊。這怎麼回事呢?”那人也瞠目結舌:“這,怎麼可能,我們兩個人去的,根本錯不了,而且骨灰現在還擺在後院的佛堂上呢。”五叔急道:“快帶我們去!”

到了後院兒,那骨灰盒穿過院子一眼就能看見,隻是走到跟前,卻發現這骨灰盒上竟然長出了三根草來,看得出這骨灰盒天天有人擦,因為上麵一點浮土都沒有,如今卻長出草來,實在令人費解。年衛平的侄兒感到奇怪:“怎麼回事兒,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長了草了?”五叔笑道:“我知道怎麼回事兒!”說完吩咐道:“老五,你去拔了那草下來。”我依言去了,將草交給五叔,五叔聞了聞,然後用手量出最長的一根和最短的一根,算了一會兒,皺起眉頭道:“六月初三早上六點歿的,死者是年老沒問題。”雖然五叔判斷得很精確,但是這後麵的事情怎麼回事呢?五叔對年老的侄子道:“我能不能打開盒子看看,因為他是我的師傅,我想看看老人家。”那侄子同意了。五叔打開盒子,裏麵竟然有一封書信,上麵赫然寫著:“任儒雲收啟”,五叔拿起書信道:“是我師傅的手筆。”信中寫道:

老五!我去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因為我要害一個人,盡管你知道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害過人,但是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我一定要親手懲罰這個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劉慶根夫婦。

劉慶根偷工減料修大壩的事情也許你們並不知道。他甚至用草來,整個大壩沒有用一點水泥,全部用土壘起來,要不然他能那麼富?可是你也看到了,前兩年那麼大的洪水,大壩安然無恙,第三年卻出了大事故,為什麼?前兩年穩固是因為劉慶根和水鬼們說好的。到時候洪水來了,水鬼們擋著,第三年給他們找替身,如果找不到替生,或者替生不夠,就要用自己家人的命頂上!水鬼們頂了兩年的洪水,第三年的時候,大壩突然坍塌,死了十四個人。按照約定,劉慶根還差兩條人命。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家人搭上,這兩條人命從哪兒出了?那天晚上,下著大雨,十六個水鬼齊刷刷地站在劉慶根家門口,等到每個人領到一個陶罐之後,紛紛離開,最終剩下兩個水鬼,依然等在那裏,劉慶根自然不敢得罪,隻好讓他們伏在兒子的身上,按照他老婆的指示,去了村東頭東風母子家裏,你知道,這對母子是盲人。那被兩個水鬼附身的劉曉在這對母子門前的水井跟前大喊救命,然後跳到井裏,這母子雖然眼盲,耳朵卻好使,聽見救命連忙從屋裏摸到門外,守在井口處,對著那孩子喊話,並大聲喊人。可是一瞬間,這對母子就在井裏了,而劉曉已然站在井口……

我和五叔徹底明白了,那蛤蟆應該也是年衛平放的,模仿的就是盲眼老太太的蹭地的腳步聲,而自己的兒子,自然是被那東風附身了。至於他們的床會浮起來,也自然是那對母子冤魂的作用,加上年衛平的推波助瀾,於是離奇的事情發生了。年衛平生前不能害人,這是祖訓,隻有死後才能為這對母子伸冤。所以才有了死後看風水的這一幕。當然,死人自然認為至陰的地方最好,年衛平也沒有看走眼,對於死去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好地方,也沒有失了手藝。

五叔呆呆地拿著那封信,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劉慶根夫婦已經死了。而且,咱們拿的那個地址,也絕對不是你五爺的手筆。”五叔拿出那個寫有年衛平成都地址的紙條,上麵果然一片空白。

我和五叔立即趕回陝西,果然不出所料,劉慶根夫婦已經死了。整個病房變成了海洋館,即使打開門窗,水也不曾流出來一滴。而醫院的院長,也在我們走後不久,命令工作人員摘掉了所有的靈符,之後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一切都結束了。我和五叔回到劉慶根家裏的時候,卻沒有找到劉曉,但是在村東頭,我們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短短的頭發,趴在井沿上,對我們笑了笑,就落下去了,隻留下那個瞬間的身影,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