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像冬雪一般消逝?難道從此陰陽相隔,後會無期?難道生離死別就是他們一世相逢的結局?即使相隔千山萬水的距離,至少還有一見的暇想,子興,隻要你能活著,哪怕今生再不相見,為你,我做什麼都願意!你不能走,不能離我而去!因為這世上有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子興……”絕望的薛沁塵從心靈的最深處發出了一聲歎息,眼中不知何時溢滿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因為我的的貪心,因為我的自私,你才一直走不出過去,因為心中無法平複的傷痛,你才久久不能釋懷……”
床上的人仿佛是石雕一般,一動不動,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了他是一個活物。
“子興……”薛沁塵聆聽著屋簷下雪水滴落的輕響,溫柔地撫摸著子興的額頭,鉤沉往事無聲地拂過她痛到無以複加的心,“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我們的相識,決別和重逢似乎總是在雪中……很多的往事,如今似乎隻有在夢中才會出現,不知是因為當時太幸福,亦或是因為失去了感到太不幸,我寧願不再去想起,我想,你一定也和我一樣,急著想擺脫難以忘懷的從前,就像極力要衝出蠶繭的飛蛾,擺脫了束縛的痛苦,也擺脫了重生的幸福……”
“子興……”薛沁塵拾起柳子興一隻伸在被邊的手,企圖用自己的冰涼來緩解那掌心的火熱,“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要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以為這樣就能忘了痛苦。其實,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忘了我,哪怕是用恨刻在你的心頭,我也無法放開你……我說過,我忘了很多的事,無論是甜蜜的,或是悲傷的,已經模糊不清地成了遙遠的過往,隻有十年前的那個雪夜——我一天都沒有忘記,也無法忘記……我們約好了一起私奔,我聽見你在窗前一遍遍呼喚著我的名字,而那一刻,我正流著淚,拆開了收拾好的包袱,吹滅了燈……”
在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往事曆曆在目,薛沁塵情不自禁握緊了柳子興的手,握到連自己的手也痛到了骨子裏:
“子興……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放開了你的手……不是我改變初衷,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我……是……你的……妹妹!”
壓抑在心中十年的秘密終於真相大白,歲歲年年,它像菟絲花一樣層層疊疊將她的心包纏得喘不過氣來,漸漸地根生蒂固,和她的生命融為了一體,以為隻是永遠屬於她的痛,如今突然被揭開了,薛沁塵感到她的心一片鮮血淋漓,禁不住撲上去抵住柳子興的胸口絕望地喊出了聲:
“我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爹和徐娘生的孩子,在我們打算逃婚的那一日,我想再看爹爹一眼,無意中卻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是青梅竹馬,從一開始就深深相愛,互訂終生,就像我們的故事的前半段一樣!他們為我們感到悲哀,為我們感到無奈,可是他們……因我們的痛甚至承受著更大的痛苦。”
“我不敢相信,我不能接受,為什麼一定是我要有這樣的命運……因為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這輩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因為我們的愛情轉眼成為了可怕的禁忌,所謂禁忌,就是一輩子都不能再去碰觸的東西!薛沁塵抬起頭,淚水已讓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子興,“這些年,我一直試圖轉變我對你的情感,不管這種努力是否徒勞無功……也許,唯一慶幸的就是我們不會再相見,沒有麵對麵揭露真相的可能,可是……鬼使神差,我們還是再次相逢了,一看見你,我又變成了從前的我,竟然無法控製自己罪惡的感情,渴望你依然如故地想著我,從沒有放棄我!
洞房花燭的那一晚,我一邊盼望著你來,盼望著真相大白彼此釋懷的一刻終將來臨,可又害怕見到你。因為如果你來了,一直屬於我的秘密就將對你公開,我無法忍受你用對待妹妹的方式對我,因為我不能掌控自己的心,不能停止心中對你的愛……子興,繼續愛你是我的錯,隱瞞真相也是我的錯,我遠遠地躲著你,可是心裏卻放不下你,失去了爹爹,我不能再失去你!不管你是否恨我,還是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別人,我知道你沒有忘了我!知道你對我的複雜心緒,知道你心中愛之深,恨之切的因果。我一邊為你的痛苦而自責,一邊卻暗暗品嚐著這其中自虐似的快感!我是如此自私,如此狠毒,明知你的掙紮,卻用自己的心情一直拖累著你,束縛著你,放不開你!!!”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我該如何地補償你,重還給你一個幸福完美的人生!難道一切都太遲了嗎?都太遲了嗎?子興,如果這世上沒有了你,我還是我嗎?你不要走,你不能棄我而去,我要你活著,爹爹和徐娘一定也要你活著,所有你愛的和愛你的人都需要你活著,你怎麼能走呢?”
病榻上的人兒始終雙目緊閉,沒有回應,屋子靜得像空氣,隻剩下薛沁塵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話語的哭泣……
屋梁上的嶽振宇瞄了一眼房門外同樣泣不成聲的浣月,一個鷂子翻身退了出去。
杜冷好像一隻豹子,焦躁不安地在柳府的客廳裏轉來轉去,這個浣月,說想自己清靜一會兒,走出去半天了,扔下他到現在還不見回來的蹤影,哪裏去了嗎……
吳秀玉麵無表情的坐在上座上,看著青姬一直低著頭,不斷地絞著手中的帕子,竟然連嶽振宇何時離開她,走出了客廳也不知道。
等了許久,也不見薛沁塵的人影,忐忑不安的吳秀玉終於坐不住了,她勉強挺直身子站了起來,剛步出大廳,迎麵撞上了一個腳步踉蹌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