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貶潮陽退之赴任 渡愛河湘子撐船(2 / 3)

退之獨自一個冷清清坐在驛廳上。張千隻得又跑去尋船,恰好一個艄公駕著一隻小船,遠遠地順流頭蕩將下來。張千便用手一指,叫李萬道:“哥,好了,這不是有船來了?”李萬瞅著眼道:“在那裏?”張千道:“兀的那黑影兒動的不是一隻船?”李萬道:“望著像一個老鴉展翅,那裏是船?就是船,不過是順水淌術的,沒人在上麵搖櫓也用不著。”張千道:“你說那展翅的正是一個人。”兩個爭論未決,看看船到麵前。李萬道:“你好眼力,真個是一隻船,一個人搖著櫓,我先去回複老爺,你等船來留住了他的,要他送過河去。”

李萬去不多時,隻見船將到岸,張千立在岸上叫道:“撐船的來渡我們一渡。”艄公道:“不渡,不渡!”張千道:“艄子,你渡我們過去,多與你些渡錢。”艄公道:“我船小渡不得。”張千道:“我們不多幾個人,將就渡一渡過河,你不要作難。”艄公道:“那馬上遠遠來的是恁麼人?要我渡他?”張千道:“那一位就是怖老爺。”艄公道:“如今才交秋天,怎麼就做韓老爺?”張千道:“艄子,你不曾讀書過?”艄公道:“書也曾讀幾行。”張千道:“既讀過書,怎的不曉得韓字?《百家姓》上說:‘蔣、沈、韓、楊。’我老爺是姓韓的韓字,不是你那寒字。你說的寒字,是《千字文》上‘寒來暑往,的寒字。”艄公道:“寒與熱我也分清理白這許多不得,但那個人氣昂昂坐在馬上,像是個有勢耀的人一般,我怎麼去渡得他?”張千道:“我老爺做人極好,再不使勢耀的,你若渡了他,他重重賞你渡錢。”艄公道:“從古說上門的好買,上門的好賣。你老爺既做人好,為何不坐在朝中討快活,卻來這河邊尋我去渡他?”

兩個人正對答問,隻見退之一騎馬,李萬一肩行李,都到麵前。張千向前享道:“艄子說船小,渡不得我們。”退之便下了馬,走近岸口,叫道:公旦——周公旦。?“艄公,你渡我過河,我決本輕慢你。”艄公道:“老大人,我這船兒就似做官的一般,正好修時不肯修,如今破漏在中流,思量要補無人補,那得明人渡出頭?”退之道:“閑話休講,將就渡我一渡。”艄公道:“老大人,你看這個河的模佯,除是神仙才度得你,我若度你,你也不信。”退之道:“那裏能夠有神仙來?”艄公道:”神仙到有,隻是大人倚著那做官的勢耀,在家中不肯理他,他如今再不來度你了。”張千道:“我實實對你說,你若渡,便渡我們過去;若不肯渡,我老爺行牌去叫起地方人夫,把你這隻船兒拔了上岸,再不許你在這裏賺錢生理,”艄公聽說,便把腳蹬開船道:“這般說話又來使勢了,我不渡!我不渡?”李萬道:“艄子哥!你不要著惱,我家哥是這般取笑說,你怎的就認起真來?”艄公道:“請問大人,為恁事要到河那邊去?”退之道:“我奉公幹要去。”艄公道:“做人不要學那雉雞,乖躲頭不躲腳。我隻怕你馬行窄路收韁晚,船到江心補漏遲。”說得退之麵皮紅漲,半晌無言。張千道:“艄子哥,時光有限,我們過河還要去尋客店,你隻管把這閑話來說.正經是坐的人不知立的苦,快渡我們去罷!”艄公道:“我的船小,隻好渡人,卻渡不得馬。”李萬道:“這馬是我老爺腳力須用,同渡過去,寧可多與你些渡錢。”艄公道:“風浪大得緊,實是船小,同渡不得,我做兩次渡何如?”張千道:“你說那都是自在話,渡得我們過去,轉來再渡馬,可不戶亮光光上了,教我們到那裏去尋宿店?”艄公道:“老兄,我未晚先憂日落,何不在家裏坐著?我到不怕月上,隻怕風雪來得緊,搖不得船才是苦事。”張千道:“這個天氣風雪“斷然沒有,隻是你搖快些才好。”艄公道:“既如此說,你們一齊下船來,隻要小心仔細些,不要做順水推船沒下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