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寒
方傾城沿著這條撕開連綿群山的小河，一路走著。太陽已經躲在了山的後麵，看著溫熱的河穀兩邊的座座村居，雞犬相聞，家家戶戶炊煙嫋嫋，綿長的日子在空氣中蒸騰著，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來到這裏半個多月了，不知不覺中竟對山村裏的生活也多了一份期待。
回到家，方傾城梳洗了一番，先去了方韻的屋裏。將小娃抱在了懷裏，看著小家夥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露出無齒的笑容，方傾城心下一軟，也跟著笑了起來。
“寶貝，娘親回來了，你想我了沒？”
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一回到家就來跟小娃說話，他還什麼都不懂，她卻還是想跟他說說每天都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這或許就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吧。
從前，她也見過不少同事的小孩，也會跟著逗弄一下，哄他們玩一會兒，可也隻是一會兒而已。等到下次見麵時，也沒有什麼親昵的感覺，更不會像朋友說的那樣，小孩子軟軟的，渾身奶香味，很可愛，見了他們就想抱抱。方傾城總覺得她不喜歡孩子，要不就是她缺乏母愛。可真正有了自己的孩子，卻總覺得自家的乖寶貝，怎麼愛都愛不夠。
方韻看著自家姐姐‘孩奴’的樣子，掩嘴一笑，“姐，你快放下小娃，我要給他換衣服了。”
“哦，好好好，我們小娃換新衣服嘍。”方傾城衝小娃嘟了嘟嘴，惹得小娃又咯咯笑了起來。
方韻對自家姐姐已經無語了，隻當沒聽到她哄孩子的話。咬掉線頭，抖開衣服，又仔細找了找衣服上有沒有落下繡花針，才給小娃拭了拭新衣。
轉眼就要入秋了，這回做的是夾襖，絮了一層厚厚的棉花，棉布光潔細密，又是新棉，做出來的衣服柔軟又暖和。小娃也咧開嘴笑了起來，小手還來回揪扯他的衣襟，像是也要感受一下這舒適的感覺一樣。胖嘟嘟的小臉蛋蹭了蹭包住他的棉布，更襯得他肌膚吹彈可破，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幹淨漂亮。
方傾城見小娃被打扮的這麼精神，心裏也是一陣歡喜。可還是注意到這塊棉布料子，雖然原主近兩年沒做過新衣服，卻總是給趙柳買布料，也給方韻帶過。可她給方韻從鎮上買的那一塊棉布是淡紫色的，方韻也做成了衣褲，隻是平日裏舍不得穿，說是出門的時候穿。可這塊是白色的，也不是她買的。
“韻兒，這塊布料是你買的嗎？”也就這個解釋了，要不然也沒人送。
方韻給小娃摸了摸衣襟，又扯扯褲腳，整理著衣服，見小娃穿著合適又好看，也笑著應道：“對啊。”
“你把刺繡賣了換的銀錢？”方傾城有些疑惑，可想了半天也隻想到了這個。
“是啊，那天不是去滿林大姐家送地瓜嗎？滿林大姐的兒子說他爹要去鎮上賣繡品，我就托他把我繡的一塊賣了。”方韻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隻能聽到他輕聲嘀咕了一句，“姐，這事我是不是做的不對啊。”
方傾城要不是耳朵靈敏還真聽不到他嘟囔的什麼，可聽到了心頭卻一陣泛酸。
她見過方韻繡的繡圖，就是男子用的手帕。雖然隻是些花鳥魚蟲之類的，可是那一堆有十幾條手帕吧，白天晚上的繡，日夜趕工，花了半個月時間，也就賺個五十文錢，要不是這會兒家裏等著錢用，他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方傾城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但還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誇讚道：“韻兒真能幹，姐姐真的很欣慰。”
“姐，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就別誇我了。”方韻見姐姐笑了，也露出了羞澀的笑容。說著又有些不甘心的道：“可惜我的手藝不是頂好的，要不還能給姐姐裁件衣服呢！”
方傾城看著他撇著嘴角，惱怒的模樣，跟著微微一笑。下一刻，又板著臉說道：“行了，這繡活你繡著玩就行了，姐姐又不是供不起你的吃穿，還用不著你去賺錢。”
“我隻是想幫幫姐姐嘛。”方韻小小聲的委屈道。
“那也要適當而行，做繡活很費眼力的。”
“姐，你知道的可真多！”
方傾城佯裝嚴肅道：“嗯，你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記住了，以後少做繡活，不能晚上做繡活，要保護眼睛。還有姐姐是最有本事的，用不著我逞能，對吧？”方韻早就看出姐姐不是真生自己的氣了，嬉笑著回了一句。
方傾城也不裝了，抱著懷裏的小娃，拍著他的小身子哄他睡覺，一邊語重心長的道：“姐就你這麼一個弟弟，也是希望你能過得好一些。你也快十三了，有點零花錢就攢著吧，買點吃的用的穿的，也好好打扮打扮。”
“怎麼，姐，你嫌我長得醜啊？”
“嗬嗬，姐不嫌你長得醜，但你未來妻主嫌不嫌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方韻長得不隻不醜，而且還很俊俏，有一種宜男宜女的美，本身溫和的氣度也為他加分不少。即使自己在這個世界見的人不多，但也能肯定，方韻的長相很吃香，五官漸漸長開了，能迷倒一片人。方傾城也就是拿這個無傷大雅的話題，調侃了他一下。